口和冻疮。
“现在轮到我了。”他笑了笑,露出一口被高原紫外线晒得发黄的牙齿,“工具比父亲那会儿更好了,铲雪车、防滑链,还有这些冰镐。但路还是那么险,雪崩还是那么无情。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那辆大巴差点就掉下去了。我吊在车尾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任何人死在这条路上。”
云澈听得入神,手中的纱布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林深则默默地看着扎西,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普通的养路工,背后竟有着如此沉重的故事。
“扎西哥,”云澈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换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太危险了。”
扎西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这条路是我们祖孙三代守护的,它不仅是路,更是我们的家。我不能丢下它。再说了,如果我走了,谁来救那些被困在风雪中的人?”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炉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火炉上的铜壶突然尖啸起来,水汽蒸腾中,扎西的儿子轻轻拽了拽云澈的衣角。
作文本上稚嫩的藏汉双语字迹旁,画着条盘山公路的设计图,路基两侧布满锯齿状凸起。
"哥哥你看,这种摩擦纹能震碎冰层,"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等我考上同济大学道桥系,就给阿爸修这样的路。"
他抬头看了看父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下的那句话:“我要造不会打滑的公路,这样阿爸就不用吊在悬崖上了。”
“阿爸,”他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坚定,“我以后一定要造一条不会打滑的公路,让你再也不用冒险。”
扎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哽咽。他走过去,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说道:“好,阿爸等着那一天。”
林深忽然起身走向工具架,三把冰镐在月光下泛着不同光泽。
最旧的那把镐头磨损得近乎圆钝,缠着牦牛毛搓成的绳结;中间那把的木质手柄被磨出深褐色的包浆;最新那把的钛合金表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哈达的红穗子正在玻璃窗透进的夜风中轻轻摇晃。
"明天用我的登山绳吧。"林深从背包取出德国进口的静力绳,"承重两吨,比你们现在用的尼龙绳..."
他的话戛然而止扎西正将父兄的冰镐并排放在枕边,如同战士安置他的铠甲。
“明天还要早起,”扎西低声说道,“雪崩后的路还没清理完。”
月光掠过墙上的唐卡,白度母慈悲的目光笼罩着三代养路工的合影,老解放卡车的防滑链在照片里闪着微弱的光。
凌晨四点,风雪暂歇时的死寂突然被引擎轰鸣撕裂。
扎西几乎是弹跳着冲向铲雪车,藏靴在结冰的地面划出急促的擦响。
林深和云澈抱着铁锹追出去时,看见他正往车轮上缠牦牛毛编织的防滑链,古老的手艺与现代机械在晨曦中达成某种神圣的和解。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扎西站在铲雪车顶挥动冰镐。
三把镐子交替敲击悬崖冰柱的脆响,与远处经幡鼓动的声音,共同在雪山之巅谱写着跨越时空的守护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