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举着云台相机的手不住颤抖,取景框里,扎西脸上的血珠在零下二十度凝结成红珊瑚,藏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招魂的经幡。
当最后一名游客爬回路面时,大巴车发出垂死的金属呻吟。
扎西吊在绳索末端,试图用牙咬开冻住的安全扣。
云澈扑过去抓住他藏袍腰带,摸到内层缝着的经文布条那是他妻子绣的平安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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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冰粒撞击窗棂,道班房铁皮屋檐发出金属扭曲般的呻吟。
扎西往火炉里添了块牛粪饼,跃动的火光在他眉骨处投下深深阴影,那道横贯左脸的伤疤突然变得狰狞那是三年前救坠崖货车时被飞石划开的。
林深和云澈坐在道班的火炉旁,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扎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其实大哥的冰镐本该传给侄子。"扎西摩挲着第二把冰镐上的藏文刻痕,铁器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冷光,"那年暴雪封山,他开着推土机清理雪堆,山体突然滑坡..."
他的喉结滚动着,抄起搪瓷缸猛灌了口酥油茶。
林深注意到墙角佛龛前的酥油灯,灯芯在玻璃罩里微微颤动,映着两张泛黄的照片。
他的手指依然僵硬,云澈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却裹不住扎西眼中那份坚毅。
云澈正在给扎西冻伤的手指涂药膏,忽然发现他无名指第二节缺失半截。
"这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扎西却笑着曲起手指:"十年前救几个自驾游客,他们车轮卡在冰缝里。零下二十度抡铁锤砸冰,手指粘在锤柄上硬扯下来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窗外骤然传来雪块坍塌的闷响,扎西条件反射般抓起对讲机。
直到确认是自然落雪,他绷紧的肩线才稍稍放松。
这个动作让林深想起白天救援时的场景当大巴车在悬崖边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时,扎西用牙齿咬住冰镐系安全绳,藏袍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腰间暗红色的护身结。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干这行了。"扎西从褪色藏袍内袋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是半块青稞饼,"去年分来个大学生,看到雪崩现场吐了三天,最后对着神山磕了三个头就跑了。"
他说着掰开饼子分给众人,碎屑落在起毛的工装裤上,与经年累积的油污融成深浅不一的斑块。
"为什么不换防滑链?"云澈给他包扎伤口时问。
“你们知道吗?”扎西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风雪中挤出来的,“我祖父那会儿,养路工连铁链都没有,全靠牦牛毛编的绳子。那时候,路比现在难走多了,雪崩一来,整条路都被埋得严严实实。祖父就带着牦牛,一点一点地把雪刨开,有时候一干就是好几天。”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风雪,看到几十年前的景象。
“后来,我父亲接手了这份工作。他开的是老解放卡车,车上装着铁锹和冰镐,工具比祖父那会儿好多了,但路还是那么险。我记得有一次,父亲为了救一辆陷在雪里的货车,差点连人带车滑下悬崖。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他回来时满身是雪,手指冻得发紫,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喝了碗热茶,又出去了。”
扎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火炉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皱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粗糙的手,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握冰镐而变得粗大,皮肤上布满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