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靠在车窗上,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林深的手里攥着那条从榕树上拆下的红布条,布条边缘已经泛白,却依稀能看见当年阿爸用毛笔写下的"平安"二字。
每年除夕夜,阿爸踩着竹梯,将布条系在最高的枝头,说:"阿深啊,等你长大了,过年了换你自己系一条。"
车子驶入永定的山路,两旁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双低语的手。
林深的心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起伏,他的手紧紧握着车门把手,指节泛白。
阿杰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默默打开了收音机。
"你没事吧?"阿杰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林深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盯着窗外。
远处,土楼的轮廓渐渐清晰,像一座座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
他的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车子停在土楼前时,夕阳正好洒在斑驳的墙面上,将青苔染成金色。
林深下了车,脚步有些踉跄。他抬头望着门匾上模糊的"林氏宗祠"四个字,突然想起阿妈常说:"阿深啊,咱们林家的根就在这里,走到哪里都不能忘。"
"走吧,进去吧。"阿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鼓励。
土楼内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头和香火的味道。
林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谁啊?"
林深转身,看见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把竹扫帚。
老人的眼睛浑浊,却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后突然亮了起来:"你是...阿龙的儿子?"
"阿公..."林深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记得这位老人,是族里的三叔公,也是这一代族长,小时候总爱给一堆娃讲土楼的故事。
三叔公颤巍巍地走过来,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你阿爸阿妈呢?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
林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阿杰见状,连忙上前:"三叔公,阿深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老人的手猛地一颤,竹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怎么会...怎么会..."
林深扶住老人,感觉到他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土楼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今晚就住下吧,"三叔公抹了抹眼睛,"我去叫族里的人来,给你阿爸阿妈办个仪式。他们...总该落叶归根的。"
夜幕降临时,土楼里渐渐热闹起来。
族人们陆续赶来,有的提着自家养的鸡鸭,有的抱着新酿的米酒。
林深站在天井里,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
阿杰凑过来,低声说:"你看,这就是你的根。"
林深点点头,抬头望着天井上方那片星空。
无论走到哪里,这片星空都会指引他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