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里若隐若现。
茶沫在搪瓷缸里打着旋,映出天花板上蜿蜒的烟渍。
老人讲述时始终望着舞池东南角,那里有架蒙尘的立式钢琴,琴盖上搁着对落单的银色舞鞋扣,积灰的形状恰好是双牵手的轮廓。
老人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渐渐变得深远。“这舞厅,是我和妻子以前常来的地方。她叫康氏,是个爱跳舞的人。我们年轻时,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跳上一整晚。”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从记忆深处一点点抽丝剥茧。“1987年5月6日,大兴安岭的那场大火,你们听说过吗?”
阿杰和林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场大火,是无数人心中的痛。
“那天,康氏去林场帮忙救火,再也没有回来。”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紧紧攥住茶杯,“大火烧了整整28天,80000多人去扑救,可还是没能救回她。甚至连她的遗骸……都没找到。”
"后来找到这个。"他从内袋掏出块焦黑的怀表,表链断口处闪着崭新的金属光泽,"火场刨了三天三夜,只抢救出半截表链。我把自己的拆下来接上了。"
弹簧扣弹开的声响清脆如三十年前的舞步,内盖照片里穿碎花布拉吉的姑娘正在旋转,裙摆绽成永不凋零的矢车菊。
阿杰忽然剧烈咳嗽,捂着嘴的指缝间漏出星点火光,是锁骨间发卡的珐琅碎片在体温烘烤下泛红。
十年前沈柠被推出手术室时,掌心也这样烫,像攥着颗正在坍缩的恒星。
舞厅里一片寂静,只有老人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我们没有孩子,她走后,我就一个人过了三十年。”老人的目光落在舞池中央,仿佛又看到了康氏的身影,“她生前最爱跳舞,所以我常来这里,跳她最喜欢的舞曲。一遍又一遍,直到跳不动为止。”
阿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间的银链。那枚褪色的星星发卡仿佛在发烫,灼烧着他的皮肤。
“年轻人,你们知道吗?”老人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她总说,等我们老了,就一起去漠河看极光。她说,极光是天上的舞者,跳着最美的舞。可惜……她没能等到这一天。”
阿杰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微微发烫。他抬头看向老人,声音有些沙哑:“老先生,我们……也是来看极光的。”
老人点点头,目光温和而深邃。“去吧,年轻人。别让遗憾成为一辈子的枷锁。她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你们活得快乐。”
离开舞厅时,阿杰回头望了一眼。老人又站了起来,随着音乐缓缓起舞。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
走出舞厅,极光在天际愈发绚烂。阿杰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那片璀璨的光芒,低声呢喃:“沈柠,我来了。”
林深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极光在夜空中舞动,像是天上的舞者,跳着最美的舞曲。阿杰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沈柠的笑声,看见了她在极光下转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