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七情归位后的余波罢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沈时臻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少女的房间。他顺着方才在少女身上残存的那一丝妖气,找到了那只鲤鱼妖的住所。

窗棂透出的暖光里,那只鲤鱼妖气息奄奄地?浮在水盆中若非李莹给的灵草吊命,怕是早已魂归幽冥。

而他,诛杀这般孱弱小妖不过弹指间。但在抬袖的刹那,瞥见了槿莺口中那个叫“吴生”的书生。

暖黄烛光下,吴生半跪在水盆前,正捏着一块干净的布,蘸了灵草汁轻轻点染鲤鱼鳞片上的伤痕。

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传世瓷器。

“瑶儿,疼的话摆摆鱼尾。”

小鲤鱼眨了眨眼睛。

那书生脸上瞬间露出笑容:“瑶儿,我总觉瑶儿与常人不同。我原以为是旧伤未愈,没想到你会是只妖……方才,仙长说你是我前年救过的小鲤鱼,莫不是芦苇荡的那只?”

青年轻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絮絮说着他们?这一年的琐碎温情。那只小鲤鱼也时不时地?摇摆着尾巴,溅起细碎的水花应和?。

那凡人听不见,但沈时臻却?听得真真切切。

“吴郎,是我是我!”

“那年你把我从芦苇荡捧出来时,我鳞片都掉了一半。我一直记得你的恩情,想着一定要报答你。”

“刚附身那会儿,走路摇摇晃晃总撞门框,你还天天给我熬补脑的汤药……”

“吴郎,我一直害怕你发现?我是妖。那日你拿着聘书来时,我慌张地?想要直接逃回江里……但是,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了好久,觉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了。比起做妖,我更想永远当你的瑶儿。”

“吴郎,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不知听了多久两人的窃窃私语,沈时臻周身一片沉寂。

竟真如李莹所言,这只小鲤鱼,并没有害人之?心,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真的是纯粹而真挚的相?爱……

但可能吗?人与妖之?间,真的会有如此?纯粹的真情吗?

沈时臻没想到,此?次回宗后,少女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他原以为,自己表达了动摇后,李莹会乘胜追击,更热烈地?缠上来才是。

可她,却?在他承认了对她有着别样的在意后,像是突然间选择了退缩。

洞府前再不见那个托腮等他的身影,修炼时也无人捧着点心匣子突然出现?。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他身边,笑语嫣然地?与他谈天说地?。

偶尔同行?下山,也能明显地?感到她的心不在焉。她只安静走在三步之?外?,山风掠过她空荡荡的双手再不会突然捧出几枝新?摘的野花,笑盈盈递到他眼前。

等他开始在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抹身影已鲜少映入眼帘。

她总是不在宗门里。

膳堂任务簿上,她的名字后总是缀着新?接的差事。偶有照面,还未说上几句,她便又背着行?囊匆匆下山。

距离半年之?约,仅剩三十个朝夕。

明明是最后的关键时日,明明该趁热打铁的时候,可她偏偏接二连三地?领了膳堂任务,倒像是那些琐碎杂务,比与他相?处更要紧千百倍。

“莫非……”

他垂眸望着案上渐冷的茶盏,水面倒映出自己寡淡的眉眼。

是嫌他太过木讷沉闷,已然厌倦?

还是终于看破情爱虚妄,悟得长生大道才是正经?,才全身心投入于任务之?中?

杯中叶梗沉沉浮浮,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偏生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她对着旁人巧笑倩兮的模样,搅得他愈发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