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涂的颜色他也在罗浮玉梳妆台上见过。
罗浮玉很少接见香客,偶尔到静虚子处听经时才会穿上云虬洞统一的藏青道袍,其余时间都窝在她那座蟾宫里。
金丝银线,胭脂螺黛,高挚每每见到她,都以为自己这是赴宴天庭瑶池。
"听说高总是兰城一中毕业的,那里出来的学子都不一般呢......”
周总助的钻石甲片划过他袖扣,高挚晃酒杯的动作停滞半秒,他回过神,抿掉唇上酒渍,笑着转移话题:"你们老板如今对教育业感兴趣了?”
女人笑了笑,钴蓝色甲片敲在红酒杯沿,像毒蜘蛛叩击猎物的茧。
她突然贴近一步,香水尾调钻入高挚鼻腔。
是罗浮玉最厌恶的白麝香。
"高总今天喷的香水好特别。"女人倾身时,锁骨链坠着的蓝钻坠进阴影里,"前调是广藿香?"
侍应生端来冷盘,高挚用银叉拨开金枪鱼塔塔上的紫苏叶:"周总助对香料颇有研究。"
"毕竟要时刻准备着。"周总助的鞋尖在桌布下勾住他的裤脚,"听说罗董甚爱香,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去讨教一二......"
裤袋里手机突然震动,高挚不着痕迹地避开女人靠近的手肘,兀自接起。
"高总,小少爷喘不过气......"
道童急切的语气混着孩童嘶哑的咳嗽声刺破宴会厅的浮华。
高挚在女人震惊的眼神里抓起车钥匙离开了晚宴厅,安全出口指示灯将他仓皇的影子染上一层绿色幽光。
0013 假意真情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规律地切割着模糊的视线。
一路飞驰,随着看到蟾宫的飞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高挚反而更紧张了。
撞开朱漆大门时,青烟缭绕后的罗浮玉正将艾灸条按在儿子足底。
她的道袍裙角沾了尘土,鬓发散乱,眼尾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你来啦......"她说话时的唇色比道袍还白,"是急性肠胃炎,我师叔出关了,和我师弟在煎第二副药。"
供案上青铜灯盏将两人影子绞在一处。
高挚伸手去探孩子脖颈,收手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她冰凉的掌心,像在井水里泡了一整夜的玉。
罗观承突然剧烈抽搐,罗浮玉见状,抬了手就要往某处穴位按。
高挚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这是要干嘛?"
腕间沉香木珠和腰间佩环轻撞,争执间道袍广袖滑落至手肘处,高挚看见她小臂内侧的朱砂符文,总觉得自从她流产后这道符文比从前更加鲜红了。
罗浮玉嘴唇嗫嚅着,整个人的状态像是陷入某种偏执中去:"我有一次过敏的时候静虚也给我这样试过......"
青岩端着陶罐打破僵持,浓苦的药香飘然而入。
高挚趁机抱过孩子。
道人扫过二人,笑叹道:"我突然想起给小时候的玄乙扎针了,怕疼又磨叽,每次都要择善用力按着你才能成功扎上一次......如今轮到你自己,倒是对亲骨肉倒毫不留情了…”
罗浮玉闻言浑身一震,撇撇嘴没有反驳。
高挚知道妻子没有恶意,就是有时候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一味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儿子不在场他还能尚存一丝理智去宽慰她,但更多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摆出一副防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