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倒是半点都不装了, 是全然信赖的姿态。将虚弱与伤处展示给她看,换取想?要的安抚。
冰凉的指尖抚过脖颈, 凉得像是刚从深井中的水,带起一阵涟漪。
容锦攥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颇有些无奈:“你既指望着游川为你医治, 却又下?这样的手,就不怕他?怀恨在心?”
沈裕漫不经心地笑着:“我若什么都不做,他?才要疑心。”
游川的母亲虽是大周的人, 但他?自幼在漠北长?大, 早就将弱肉强食的规则刻在骨子里。
新仇旧怨累在一起, 断一根手筋算不得什么。
何况游川唯一的软肋攥在他?手里,沈裕看得明明白白,只要繁音活一日,游川就不会想?着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是他?心上人,也是约束他?的无形枷锁。
手交叠在一处,原本冰凉的手指渐渐沾染了她的体温,带着若有似无的馨香。
沈裕不自觉地拢紧些,见容锦的目光落在案上那盏酒上, 低低地咳了声, 提醒道:“你方才说,去见了苏婆婆?”
容锦这才回过神:“是。”
她将带来的镯子给沈裕看过, 大略解释了来龙去脉:“这是令堂留下?的物件,还是该给你。”
话音未落,沈裕已?经将从锦盒中取出的玉镯,戴在了她腕上。
上好的翠色如山间莹润的湖水,通透灵动,与?白瓷般的肌肤相得益彰。就连大小也恰到好处,犹如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很相衬,”沈裕抚过翠玉,神色中添了几分怀念,轻声道,“就收下?吧。”
“可?……”
“苏婆婆是我母亲身边最?亲近的嬷嬷,她看着我自小长?大,也算是半个长?辈,”沈裕顿了顿,一哂道,“至于沈氏族中那些,不提也罢。”
苏婆婆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时日无多。
沈裕未曾多说什么,却叫人遍请名医,甚至不惜在朝政上稍作让步,以?换取太医院那位专治此?症的老太医来为她请脉。
可?生?老病死,总是强求不来。
哪怕诸多名贵药材如流水般送去,也只是勉强多续些时日罢了。
肖望野已?死,苏婆婆去之后,再没什么人能称得上是沈裕自己承认的“长?辈”,更没人有资格替阮氏送出这只给未来儿媳的聘礼。
这席话,哪怕如今的沈裕也说不出口,容锦却领会了他?的未尽之意。
容锦早些年?日子过得拮据,一年?到头也就年?节前能裁件新衣裳,通身上下?没什么首饰。再后来,忙着刺绣、制簪,腕上带着饰物平添麻烦,也不会有意添置。
腕上传来的重量于她而言全然陌生?。
沈裕将她这沉默领会成另一层意思,眼眸逐渐黯淡,最?后付之一笑:“罢了,你我之间不急在这一时……”
“我每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难免磕碰,这镯子给我了,也只能束之高阁。”容锦打断了他?的强颜欢笑,自顾自道,“你若不觉着可?惜,那我先收着就是。”
沈裕原本已?经垂了眼睫,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那双深潭一般的眼倒像是含了星子,格外亮。
“锦锦,锦锦……”他?将容锦拥入怀中。
朝堂之上能言善辩的人此?时笨嘴笨舌起来,仿佛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因答应了苏婆婆,容锦在别院多住了几日,陪她说说话,讲些南边的见闻。
这几日下?来,阿云总算不似初见时那般防备,只远远地看着。也不知是不是还残存着些许小时候的记忆,没多久,竟肯主动贴上来,蹭着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