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内心有多想让对方狠狠地骂自己,将抚养权从自己身上夺走,雄虫最终能说出口的回答仅有肯定。

来到他的星球五分钟,李努维就说着‘如有需要,随时可以找他或塔兹帮忙’的话,乘上悬浮车走了,哈。

康帕斯浑浑噩噩地回到别墅客厅的布艺沙发坐下,先一步在餐桌前等待的幼子见状跳下座椅,将位子挪到了雄虫身边,小眼神在别墅门口附近来回打量。

“……那位叔叔已经走了吗?”

“嗯,走了。”

雄虫听到幼子如释重负的呼气,伸手揽过她尚且瘦小的肩膀,让她能依靠在自己身侧。

“刚刚……对不起。”

“为什么哥哥要说对不起?”

轻握着安德左肩的手紧了紧,康帕斯在郁结中几次张口又几次抿了回去,他耷拉着脑袋,脸色极其难看,脸色与嘴唇都苍白得像是得了病。

把劣根性存入画中并不算简单,将它在当事人面前亲口说出来的难度更成几何倍增长。

雄虫深深地呼吸,略有干裂纹路的嘴唇微颤,撕出轻微的疼意:“因为刚才,我把你当成挡箭牌了。很过分,对吧?”

他露出苦笑,加剧了皮肉撕扯时的尖锐刺痛,就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在伤害到别人之前,先扎进了自己心里。康帕斯是一个没有能力抚养幼子的雄虫,他回应不了李努维的期待,也回应不了安德的依赖。

康帕斯能回应的,只有自身的软弱与自私。

“对不起……对不起。”

雄虫频频对幼子说着相同的词汇,嘴唇的干裂仿佛在无形中延伸到了喉咙里头,让他原本还算好听的清丽音色如断了弦的乐器,奏不出整齐圆滑的乐句。

“我并没有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很害怕被人揭穿,被人责备。我不应该是你的抚养人,安德。你应当有更温柔、更体贴、更关心你感受的兄长,或者父亲,而不是我……”

不是他这种,心里只有自己的人。

“……”

安德无需仰头,也能感受到抚养人几近崩溃的情绪。

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侧,听他把失败的谋算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幼子大约很难想象这一周宛如放养式的抚养,以及方才仅仅五分钟的对话竟能将人逼到这种程度。

康帕斯在浓重的挫败与自我厌弃中提前将小池塘里的黑水倾倒了个干净,才刚把幼子当成挡箭牌没多久,他就又迫使她成为自己的垃圾桶和漂白剂,简直将其利用到了极致。

没有办法,黑水溢出的小池塘支撑不到画布前了。

再不清理,康帕斯就要被不断溢出的黑色彻底摧毁。在接连不断的狂风骤雨中,小小的池塘将不复存在。

“没关系的,康帕斯哥哥。”

幼子从口袋里拿出手绢,伸直手臂给不知何时痛哭起来的雄虫擦去眼泪。她个子矮,姿势又别扭,费了好大劲才够到康帕斯的脸庞。

雄虫的身形其实也并不高大,只不过对比破卵不久的幼子而言确实‘伟岸’。康帕斯头疼欲裂,太阳穴鼓鼓胀胀的像是要破裂开一般。眼泪和呜咽难以遏制地外溢,正如心中被倾盆大雨淹没的池塘,他已然再难承受更多的失意、痛楚与苦闷。

“对不起……对不起……”

康帕斯一把抱住幼子,口中不断地重复那三个字。

安德忽然被雄虫禁锢住,给他擦泪的动作被迫中断。幼子全盘接收着康帕斯的极端情绪,回抱住雄虫的同时,还有节奏地拍打后肩帮他慢慢顺气。

“没关系的,康帕斯哥哥。我都明白,没关系。”她的大半声音都被蒙在雄虫胸口处的衣服里,稚嫩的嗓音中仿佛带着别样的成熟,“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