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多么可笑,当初少爷被下大狱,人人都知道是因为得罪了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朱大人,她守在刑部大牢门外,人人都告诉她刑部最大的官是朱大人的兄弟,少爷肯定走不出来了,当初家破人亡,逃难路上,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都知道是叶将军如神明般挡住了南下金贼的铁蹄,所有人都期盼这叶将军为他们收复家园重归故里那一天,神明般的百战百胜的叶将军却死了,而且就死在这个朱大人手里,她还记得自己和哥哥在逃难路上满眼崇拜地听人讲叶将军的英勇事,哥哥为此日夜练枪,为的是有一天能跟随叶将军麾下……
多么可笑,叶将军死了,曾一心要跟随叶将军杀敌的哥哥却认了那个害死叶将军的人当父亲……
多么可笑,她守在刑部大牢外,日日诅咒那朱大人一家断子绝孙,而哥哥却恰是朱大人家的儿子……
看着妹妹的神情,灵元心中剧痛,伸手拉住她,“你听我说……”
灵宝已经甩开他,尖声大叫,“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
“宝儿,你听我说……”灵元伸手将她抱住,大声喊道。
灵宝扬手待打他,却高高举起最终没有落下,掩面放声大哭。
“小姐……”灵元抬头看向顾十八娘,神色阴暗不明,“你听我说……”
“你说。”顾十八娘伸手一抬,神色淡然。
她的反应如此淡漠,灵元心如坠冰窟,他迫不及待地要开口,只怕如果不说些什么,她就会立刻转身而去,自此后如同路人。
他做了这么多,要的难道是这个结果?
“我那时离了建康……”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调整到最好,以免说错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被卖向何处……”
他似乎又回到那被捆绑着关在船舱里,看着湍急的河水飞逝,心里一片死灰,至于未来如何,他根本就再关心,活着跟死去没什么两样。
“……我并不知道那是谁家……我每日只是负责遛十几只狗,每日让吃就吃,让睡就睡……”
“朱大人的十七义子二十八贤孙,不是朝中大臣就是人才风流行中翘楚,朱公子,单靠遛狗就溜出一个儿子的名头,只怕没那么容易吧?”顾十八娘淡淡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位高权重深知官场黑暗残酷的朱大人更是清楚这一点,认干亲在朝廷重臣尤其是带兵的大将中,是很普遍的事,毕竟人和人的亲密程度是靠血亲或姻亲维系的,什么时候最放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例如叶将军,除了亲生两个儿子外,另有三个义子,都是军旅中遴选出的俊才,在征战中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但这位朱大人,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的缘故还是站得越高心里越没底的缘故,对收养义子认干亲格外热衷,这也正合了很多人的意,有的是想要走捷径,有的想要避祸,总之直到朱大人倒台,过了明路的义子有二十人,而在这二十个儿子中,便自然衍生下来很多孙子,以至于朱大人倒台后,新帝清理朝纲后隔日再上朝少了一大半的大臣。
这些认了干亲的义子贤孙们自然并不是因为缺少父爱关怀,而不过是为了获取利益,但这天下哪里有只得到没有付出的好事,他们借着干爹干爷爷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享尽荣华富贵,但也必然要承受树倒猢狲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命运,因此朱大人倒台后,这些义子贤孙们下场都很惨,例如顾十八娘那一世就听到其中一个贤孙在灰溜溜地卸任回老家的途中被激愤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些人死有余辜罚得其罪,朱大人养着他们也不是因为缺少儿子疼,而是需要他们出头出手联合一起排除异己欺上瞒下,他可不是老眼昏花,谁来给个笑脸喊个爹爷爷就一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