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娘子赶紧板起脸训两个丫头:“休得胡说,背后妄议太子殿下,若叫人知道,便是死都不足惜,只怕还会连累家人。”

两个侍女顿时吓得赶紧摇头,声音压得像蚊子:“三娘子别生气,吾二人不乱说话了。”

“请三娘子责罚。”

“忘了方才的话,以后也切记不可乱嚼舌头,尤其吾等在外,外头不知多少眼睛耳朵盯着听着。好了,摆膳罢。”

到底是侍候自己多年的侍女,吴三娘子板脸训了,见她二人伏身颤抖,心下有些不忍,也不欲训斥太过反招来别人留心,便摆手让她二人起来。

睡得沉沉实实的姬苏并不知外间事,姬氏兄弟坐在一起用膳,然而谁都并不动箸,最后双双看向屏风后隐约睡得香的儿子。

“兄长知道了罢。”褪下面具,露出真容的于淳廷看向同样褪去于淳侍卫面孔的武帝。

“朕这里,”于淳廷直视着兄长,手按在心脏处。“为苏动情了。”

武帝半晌嗯了一声。两张同样的面孔露出了相同的皱眉、挣扎的痛苦,甚至一丝疯狂。

武帝是暴虐的,比起武帝明面的直接,于淳廷因为从事着黑暗的尖刀的事业,面容其实温柔许多,但其手段,比及武帝并无逊色。然而此时,双生兄弟第一次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心脏同样的用力,且因为过猛的跳动而产生了痛苦,亦头一次生出一种杀人痛快之外想把一个人紧紧捏在手里用力嵌入怀中的不顾一切。

“朕知之,汝一动,朕亦有所感。”

“朕以为吾兄弟二人,此生此世心系皇权天下,怎的就不知会出苏这样一个变数。”

“吾二人此情,实在惊世骇俗。兄长,吾想纳苏入怀,与他欢愉宠他一世,可吾害怕……”

“苏定然不能接受,吾怕瞧见他眼中不耻悲愤与痛恨……若他得知了,是否会与吾划界而分不再亲近?”

“霆,汝之心情,朕亦同样。朕征战天下,这回亦是为难了。”

兄弟两相对陷入沉默。

半晌,于淳霆撩袍别于一侧,手在大腿内侧处、曾经姬苏瞧见过一眼的伤处抚摸着,柔声道:“兄长可还记得霆此伤?”

他不待姬武说话,自顾自说下去。

“那日吾以七皇子身份现身,鄘与其他几人堵住吾,说是新学了文章,昔年重子割肉养母,他们便想出新戏让吾割肉孝妃。生生剐肉之痛,吾这一世不会忘记。吾以为,那般羞辱之痛、剐肉之痛已是极致,可如今方知,世上还有一种痛,竟如剜心。”

“兄长,不可求之痛,吾有些受不住……”

姬霆说着,弯下高大的身躯,姬武瞬间皱起眉捂住了胸口。

心脏在强劲又有力的跳动着,一声声,因为太过用力,又太过激烈,使得兄弟两人耳朵里都响起擂鼓似的跳动之声,如同雷霆,振耳发聩,又因为太过快速激烈,这跳动甚至每一次都带着一种痛,让二人恨不得撕开胸口,把它捏碎。

“为何……苏要是朕的儿子……”

姬武恍惚听着弟弟柔声说话,心中同样浮起剧痛与强烈的不甘。

他们在万般艰辛与痛苦中活下来,踩着仇人的尸骨掌握了皇权,他们赢得天下何等霸气,可为何要让他们心悦于人却偏生不能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