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说,我是他们最小且唯一的女儿,以后整个家都是我的倚仗和肆意的底气。

真好……

第二天一早,机械厂家属院就热闹起来。

梁一铭不知从哪弄来大红绸布,把筒子楼走廊挂得满满当当。冬日的阳光照在上面,刺得人眼睛发疼。

"听说是要娶那个唱戏的。"邻居王大娘嗑着瓜子,"一个戏子,至于急得跟什么似的。"

我的徒弟小芳气得直跺脚:"师傅,梁技术员也太欺负人了!您还在呢,他就"

我摇摇头。其实无所谓,反正我六天后就走了。

只不过,我也觉得梁一铭行事太过张扬。

林小曼是戏子,成分还不好,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如此高调。

梁一铭如此迫切,大抵是因为他憋坏了,过了这么多年才如愿等到心上人。

我原本不想妨碍他们郎情妾意,可他不能等我走后再娶新人吗?

一切都会名正言顺。

对女儿家的声名也会好听一些。

一番权衡,我去车间更衣室里,找到正在换工装的梁一铭。

“按政策,再婚要开介绍信,厂里审批最少半个月。”

梁一铭皱起了眉头:“小曼同志觉悟高,说新社会不讲究这些形式。”

我心底闪过一丝嘲讽。

不在乎仪式,却把整栋楼挂满红绸?

我不想揭穿这种拙劣的谎言,,默默转身离去。

眼不见为净,只盼早日回家,断了这里的兰因絮果。

我看着楼下那棵半死不活的桃花树,心情一阵恍惚。

这株树是梁一铭亲手移植来此的,从前花叶茂盛之时,他还对我说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我一直精心照料,但树还是枯萎死了。

正如我和梁一铭的这段婚姻,也死了。

我敛起五味杂陈的情绪,伸手摩挲着枯树斑驳的纹路。

“这棵死树,还是眼不见心为净的好。”

说完,我拿起墙角的斧头,对着枯萎的树干直直砍去!

第3章

砍完树,我继续收拾屋里的东西。

大到墙上挂着的画卷,小到墙角的青丝,有关我的一切,我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房间空空荡荡,屉子里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闯进我眼帘。

我打开盒盖,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本泛旧的小册子,写满我以前仰慕梁一铭时的少女心事。

我怔了怔,才拍去上面的灰。

一刹那,灰尘扬起,我仿佛回到了从前。

1972年冬天,我在县文化汇演上第一次见到梁一铭。

他穿着笔挺的军绿色中山装,站在舞台上拉手风琴。

我第一次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天我鬼使神差地留到最后,替他捡起散落的乐谱。

他抬头对我说"谢谢同志"。

一瞬间,我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后来我因为抢救落水的公社书记女儿受到表彰,县领导问我想要什么奖励。

我鼓起勇气说:"我想和机械厂的梁一铭同志组建革命家庭。"

婚礼很简单,两床被子合在一起,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就算嫁妆。

可我心里甜得像偷吃了供销社的蜂蜜。

刚结婚时,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他摊煎饼,走二十里山路就为给他买本《机械维修手册》。他胃疼,我连夜去卫生所讨艾条给他灸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