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便是青石长街,沈知意绕过个扛糖葫芦的老汉,街边槐树新抽的嫩芽在风里簌簌作响,忽听得巷口传来压低的对话:

“我不是说过,莫要再前来见我!”

“那便让我相思成疾…?”

沈知意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桃红夹袄配兔毛手笼,男子青布棉袍捂到下巴,一男一女裹着厚厚的大氅,五月的日头照得两人满头汗珠。活像两只臃肿的粽子…

“青天白日里莫要说晦气话语…”女子急得跺脚。

沈知意忍俊不禁,忽瞥见那女子腰间半露的羊脂玉坠,似是曾在哪里见过…暗自腹诽:一看便知是地下恋情,鬼鬼祟祟的,说话要给路人酸个跟头。

她加快脚步离去。

侯府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门扉“吱呀”洞开,她亮出腰牌:“劳驾通传,官媒沈知意求见世子爷。”

雕花回廊拐了三道弯,谢榕屿的笑声隔着垂花门传了出来:“沈大人,那劳什子婚约,可有差池…?”

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沈知意手中的婚书,突然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把腰间玉佩甩飞。

“我出手能有闪失?婚书我可还你了。”沈知意拍进他掌心,压低嗓音:“不过令尊若知道这桩婚事黄了,我这官帽怕是要悬在你家屋檐上当风铃。”

“老头子敢动你官职,”谢榕屿的玉骨扇“唰”地展开,“小爷我就绝食!上吊!跳护城河!”

他正唾沫横飞时,裹着狐裘的女子低头疾走。

“二姐?!”谢榕屿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知意看那女子三步并两步消失于月洞门,腰间的羊脂玉坠与谢榕屿的玉佩如出一辙。

她一把揪住谢榕屿的织金袖口:“方才在东市茶摊巷口,我见你二姐正与…”

“嘘!”玉骨扇“啪”地敲在她额头,另一只手忙不迭捂住她的嘴,“沈大人,这话不可乱说!”他东张西望了一圈,突然把沈知意往门外推,“雕梁小筑的新戏要开场了,改日小爷请你吃蜜饯!”

“砰”的关门声直给沈知意吓一跳。

沈知意对着门板翻白眼,踢着石子嘟囔:“捂这么严实,当谁看不出私会啊?真是一家子怪人!”

耳尖捕捉到门内传来的低咒声:“该死,二姐怎么这个时辰…”

官道旁的垂柳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沈知意攥着官印往衙署走。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嗤:“又来寻你的铜腰牌?”

她转身撞上温钰墨色的衣摆,抬头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眼。“路过!纯属路过…”沈知意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就是看看新宅子,万不可一直借宿于他人宅邸,实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