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的行踪若卞离、伏桓、齐安有一人途中受阻,德祐门大堂便少了一只定盘星。
花素悄声替她挪炉添炭,见她眉尖紧蹙,轻劝:“小姐,惊羽骑乃摄政王亲卫,千里踏雪如履平地,必能把人请到。您该歇息片刻,养好精神。”
桑晚凝揉了揉太阳穴,仍不解心坎焦躁:“世事多变。万一路上遭姬党眼线截人,怎生是好?沈家军熟边道山势,要是”
“夫人。”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禀报,“明轩求见。”
桑晚凝忙令快请。明轩抱拳急入,神色却带几分轻快:“小姐,可喜可贺。惊羽一营已与南郡车队会合,观象侯卞离亲持铜宿仪,明日申时可抵城西望京桥。”
桑晚凝微舒一口气,唇畔露出淡淡笑纹。“第一位已定,尚余两位。”
“伏桓亦传飞鸽,”明轩又呈上一卷,“灵台山大雪封路,他以青罡滑索顺冰崖而下,已换轻舟沿镜河疾行,来日未时定能靠岸。”
花莹惊叹:“果然是星河居高人,轻舟破冰,传得坊间神乎其神。”
唯独凤阙城墨羽子齐安仍无回音,桑晚凝略一沉吟,转身吩咐:“明轩,立即备帛书两份。其一递禁军左统领霍弋,请他派斥候沿凤阙古道向西十里一探;其二交木辰风隼卫,命他们暗中护持齐安,同步断绝漏报。一个时辰内我要确切讯息。”
“属下遵命。”明轩领命疾去。
时至申末,静慧寺遗址雪尘尽扫,一道道红漆封条贴满残壁。尚钰麾下黑甲卫分三重列阵,将方圆五十丈皆纳警戒。寺后山道上,偶有好奇脚夫探首,便被弓弦“嗡”然震退。
夜色方深,尚钰披白鹭大氅立于断瓦檐下,凝望月影。副统领许清琛前来回报:“摄政王,各隘口已增岗,前锋营暗桩九处、明哨十一处。今夜亥正,禁军主旗移此,全城戒严。”
尚钰略一点头:“好。再传令下去,静慧寺西北角鸢台留一盏高灯,为三术士引路。灯火三更不熄,任何人不得擅入。”
“喏。”
与此同时,幽冥台地牢深处,火把幽焰摇曳。姬玉被铁链缚于石凳,衣襟褴褛。对面案上卷宗摊开,御史司刑正、司典史两列,笔墨俱备。
“司刑大人,”御史马蔺低声耳语,“此人畏死,已有松动,只差一击。”
司刑沈泽勋冷哼,抬手示意退后。他朗声道:“前帝姬玉,摄政王亲批提审,你若仍妄称‘天命’,待入德祐门众口蜂起,罪加一等。”
姬玉双目泛红,喉间滚动。墙角水囚灯映出他额上的冷汗。许久,他嘶哑开口:“我……愿供。”
木笔落纸,沙沙作响。沈泽勋沉声:“但讲无妨。如有半句隐瞒,日后查出,定斩首”
姬玉惨笑,声音在石室回荡:“朕……不,孤……不……我当年为稳皇权,与大祭司炫舞商谋。孤命南诏巫部炼绾骨灯,以蛟骨灰、血砂制芯,可燃青焰惑众。再命术士赵横散布‘沈家血咒’之说,指沈氏男丁必短命。”
御史笔不停顿,墨迹渗透纸脉。姬玉喘息愈急:“我又伪造太史院天象,称辰北白主‘回魂命’克沈家死劫。为逼沈威海求活,孤遣人至南楚寻同庚回魂女,便是桑晚凝。暗中控制言路。我亦命兵部侍郎林建耽搁援军,致沈昱霁孤军陷绝境。我本欲待沈家为边军覆灭,再收兵权,可,可……”
话未尽,泪水已滴,混着尘土泥污。司典史冷声补问:“绾骨灯共铸几盏?埋于何处?”
姬玉抖若筛糠:“共七盏,两盏已随静慧寺大火焚毁,三盏封藏南库,还有两盏被炫舞带往边陲作妖。我,我愿献密图。不过沈家的绾骨灯确实是沈家自己的,因为沈家血咒早就有,只是前几位先帝都曾散播过,沈家却并不自知。而我这一代又散播了血咒一事,没想到,却止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