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表面客气,其实互相是对方不喜欢的类型。
“她应该不想我去看她吧?”安娜将门口的雨伞整理好,透明的伞归到一边,客人的伞归到另一边。
“怎么会,她在我工作的医院,有时间的话就来吧,我把位置发给你。”李延锋说。
“很严重吗?”
“没事,吊一礼拜水就好了,双肺轻微肺炎。”
“那如果她想我来的话,她会给我发讯息的。”安娜说。
她莫名就是不想去做别人认为她应该去做的事情,有应有答,没有别人的要求,她不会让自己委屈。特别是面对李延锋。
“你是妈妈,女儿生病了不去看看吗?”李延锋的口气变得有些强硬。
安娜垂下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她回答,“不过世界上不是所有妈妈都会这样做的。”
因为母亲这个角色,给她安排的「强制任务」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幸。
她不喜欢每天守在孩子身边,也不喜欢跟社区里聊家常的妈妈桑玩在一起,更不喜欢做饭做家务,更是超级不喜欢没时间创作唱歌弹吉他的生活。
“下一句你又要说我自私了,再下一句,你该说我不配当妈妈了。”安娜抢先说,她的声音在雨点落下的间隙中回荡,显得有些凄凉。
“……我早都不会那样说了。”李延锋说,“你过来说一声,我们不会见面的。”
他们离婚是因为她。她对婚姻失望了,要从里面脱离出来。李延锋每次都会答应她的要求,这次却犹豫了。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安娜想,但她确实没有喜欢他到可以为了他当一名家庭主妇。
他们在楼下散步,她再次提起离婚的事情,李延锋说:“如果你只是想自己住,那你可以出去住啊,我们没必要走到离婚的地步。”那一刻她又动摇了心,但她控制住了。
“我觉得我被束缚住了,被婚姻。”她说。
“我和小樱是你的束缚吗?”
明明她没有这样说,李延锋这么一歪曲,她又开始愧疚了。她讨厌愧疚的感觉,她觉得爱里面不应该有愧疚。所以她回答了“是”。
“那就离婚吧。”
李延锋很干脆的答应了,他总是很理性,正好也是她感到不适的一点。有一天在床上的时候她说想停,然后李延锋就二话不说停了,好无趣。后来她发现,「离婚」两个字对李延锋来说像一个仪式,他们离婚,意味着这场恋爱也要彻底结束。
他们理解的离婚意思完全不同。
安娜按了按太阳穴。“我再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怕跟你见面,我的意思是,小樱其实并没有想我去。”
“是吗。”李延锋顿了顿,“好吧,我也只是试试看。”
“试试看?”安娜轻声问。
“她上次跟我说,我应该学会感性一点,不要什么都用分析的方法来解决。要从她的角度想问题,要换位思考,要想想女孩子和男孩子的不同,说什么话之前要先经过大脑……”
安娜无声地笑,“你搞错对象了。”
“那要怎么做?”
“你应该问小樱,想不想妈妈来看她,而不是随便猜她的想法然后传出去。”
“这样,”李延锋有点儿像学生时代遇到难题的语气,“对中年大叔来说太难了。”
“你在开玩笑?”
“我现在学会了。”李延锋说。
他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音本来不低,这么一压显得很奇怪,她愣了一下,在他说更多话之前找了个借口挂断。
带着叹息回到室内,安娜轻声吟哼着台南传统民谣走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