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奏折，沉默地打量了我一会。

“晨安，三十年未见，你比朕想象中年轻。”

我有些意外夜君倾对我的印象，连忙俯身：“谢陛下谬赞。”

夜君倾赐了座，看着我的眸色有些复杂。

“何将军携着外男与他们子孙三代，一共五十八口人浩浩荡荡回京城，以军功换取嫁平夫旨意，朕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头，将手中折子递上：“陛下，我不是为这事而来。”

看到折子，夜君倾一愣。

“朕听说你曾上了一道和离折子，被何将军拦下，你此次还是为了和离而来吗？”

我一字一句开口：“不是和离，是休妻。”

夜君倾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把年纪休妻，以后怎么办？”

我心中咯噔一声。

“陛下，老翁一把年纪了，只想颐养天年……”

夜君倾凤眸一睨，瞧出了我的不情愿。

他叹了口气：“罢了。”

夜君倾没强留我，爽快给了休妻圣旨，便让我走了。

出宫那刻，我倍感欣慰，感觉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轻快了不少。

今夜除夕，因贺凌宇刚进府，何清晏特意将团圆宴安排在他的院子。

孩子们都去了，但我以身体抱恙为由没去。

眼不见为净，也省得心烦。

隔壁的烟花爆竹声，还有孩童的嬉笑玩闹声响了半夜，我在自己的桂苑也整宿未眠。

翌日，何清晏来找我了。

五十岁的何清晏容颜已经老去，可眉眼还是记忆中的冷峻。

“将军来我这做什么？”

她咳嗽一声，似乎老脸害臊。

“今日初一。”

我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践行初一十五来我院子的承诺。

第5章

可我谢晨安孤身过了大半辈子，又怎会稀罕她施舍的陪伴？

我打开抽屉，正要将皇帝给的休妻圣旨拿出来。

何清晏的声音让我生生止住了动作。

“明日初二，女儿会回家省亲σσψ，你记得好好准备一下。”

女儿何丽华去年嫁入东宫，做了太子妃。

初二回娘家，是一次隆重的省亲仪式。

何清晏走到我身边，顿了一瞬才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搂住我的腰。

我身形一僵，下意识拂开她的手。

“今日我风湿犯了，将军去找贺氏吧。”

可是何清晏压根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何清晏絮絮叨叨说着她曾给哪个孙子亲手雕刻了小木剑，又给哪个孙女做了小木马。

等日后她一定会亲手做一个摇床，每天守着孩子赏花养鱼颐养天年。

我听着她的憧憬，只觉得讽刺。

一整天，我都借口身子不适没有给何清晏好脸色。

她一个人枯燥无味，也只能讪讪起身离开了。

我没有管她去找了谁，继续收拾着行囊，把自己带来的剩余家底，全都做了清点。

正月初二，归宁日。

一袭华衣的何丽华回了将军府。

一年未见，她看到我却是劈头盖脸的责备和埋怨。

“父亲，好端端的你怎么会闹着要和母亲和离？你若离开将军府，世人只会嘲笑我有个被扫地出门的娘亲……”

“我若丢了嫡女身份，日后做不了皇后怎么办？”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谴责，我的心寒了一寸又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