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换衣服了。”她说。

邵令威今天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那件黑色短袖,院长给洗了,晾干以后还给熨了熨,上身满满的皂香。

不过这件衣服的水洗标上写着不可水洗。

邵令威敷衍地点了一下头,问她:“你今天怎么上去的?”

砖缝里的潮湿褪去,施绘踩着墙角的土垒,轻而易举就抠着砖瓦翻上来了。

不过她不敢跳下去。

院里有个爬了纹的大理石桌,边上两个石凳东倒西歪,施绘指了指,同下面的人商量:“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个凳子搬过来?”

邵令威看也没看,只摇头:“我搬不动。”

施绘又怂又急:“那我会摔死的。”

邵令威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快速低头又抬头,抿掉嘴角笑意的同时说:“你跳吧,我接着你。”

说完他敞开手:“往这儿。”

施绘挪了挪位置,别无选择之下只得在闭眼纵身跃下前交代了一句:“你一定接住。”

再睁眼时她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邵令威同那天一样托举着她手臂做了缓冲,最后把她缓缓放了下来。

施绘松了口气,平复完心跳后自顾往大理石圆桌前走过去,放下书包,十分顺手地开始掏东西。

邵令威跟过去的时候看到她掏出的不是作业本,而是一包辣条。

他昨天就看见了她算术本上的油点子:“你都写作业的时候吃?”

施绘摇头,把辣条递给他:“给你的。”

邵令威没接:“你自己吃。”

施绘看他一眼,像看什么异类。

不过她没太犹豫地就又塞回了书包里,手势顿了顿才掏出算术本来。

邵令威看了眼封面上端端正正的钢笔字,终于知道了昨天检讨书上最后那个乱七八糟的落款是哪两个字。

“这你名字?”他指着问,又在心里默念一遍。

施绘点头,把作业翻到昨天写的那页,抬眼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学习不好?”

邵令威被她问得愣了一下,看到本子上那几个故意为之的错题后才反应过来。

施绘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册子一合,主动帮人找补起来说:“可能粗心,我也老是粗心。”

邵令威不置可否,只问她:“不要我给你写了?”

施绘稍稍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说:“算了。”

邵令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比起被嫌弃答案不对,他倒是更在意她的出现:“不要我写你怎么还来?”

施绘边往书包里塞着作业本边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说好的啊。”

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邵令威短暂地恍惚了一下。

乐意给他承诺的人很多,遵守的很少,他心里切盼的很多,愿意相信的很少,许多个时刻他其实也特别想为自己争辩一句“我们说好的”,却又觉得这话与其说是争辩,不如说是乞要。

“我是粗心了。”许久他有些突兀地说。

施绘有点走神,捏着书包的拉链抬头问:“什么?”

邵令威没回答,反而问她:“你明天来吗?”

“明天?”

“明天。”他说完,伸手把她塞进书包里的算术本又取了出来,拨着书页翻出一阵怪异的花露水气味,“如果我帮你订正对了,你明天来吗?”

施绘有点懵,目光在他和自己的作业本之间来回打量,最后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同时脱口而出一个条件:“那你给我背书作业签字。”

邵令威笑了笑:“说好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施绘其实不算是个太守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