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妍是个有点执拗的人。小时候蛀牙,家里不让吃巧克力,她不吃饭也要竖起非要吃糖的鲜明旗帜,就为了戳心软的老鹿的心窝子。而为了妈妈看病可以顺利,拥有特权,并且生活舒心,她可以憋着自身最快意的感受,不跟苏晚撕破脸。这么不爱演姐妹情深的她,也没有跟妈妈说过一回私事。
她要的东西,她就一定要得到。耍霸道得到,忍气吞声得到,都可以。
这种行事也用在了熊煦身上,而他,明显不准备让她得逞。
她坐在床边等了很久,没有深入的对话发生。
彼此都知道情绪停在那里,无法转圜,得有个人先装傻。
一个要过路一个不给过,窄窄的乡路两车相向而行,谁都不肯避让,也不忍冲撞,只得打着灯,面面相觑。
气氛是被旁边的阿姨打破的,她大喊:“哎哟,水没了!”
“小年轻吵架忘记看水了。”
鹿妍转头先道了谢,无奈起身按了床头铃,动作间,她死死地盯着熊煦的表情,可他只是平静地垂目。
输液结束拔了针,鹿妍在他针眼处揉了很久,熊煦中间倾身嘬了一下她的脸。
她没说话,只把他的手背当发泄工具揉。
熊煦问她,“去喝粥吗?”
她本想摆脸,思他还不舒服,“你饿了?”
“不饿。”
“那我不想喝。”
“回酒店吗?”
“不想回。”
熊煦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闹市街区灯火辉煌,不夜城并无歇场的点,他牵着她的手,“想去哪儿玩?酒吧?”
她瞪他。
他自知失言,清嗓后又问:“我记得哪里好像有夜场摩天轮的,不知道还开着吗?我查查。”他说着便掏手机。
“我不要。”都多大了,还摩天轮。
熊煦掰过她的脸,将她被风拂乱的发丝捋好,知她这会情绪不好,下颌左右活动后缓缓开口,“那么你想在大马路上吹冷风?”
零下的街头,一对痴女怨男站在风头,落叶卷过她脚踝,袜裤厚实,她感觉不到叶子,可风穿过缝隙渗入毛孔,刺骨冰凉。
鹿妍突然扬起脸坚定道:“我想去你家。”
她不想继续那段确定的感情,也不想继续这段缥缈的感情。
她要他。
站在上海的朔风中,困在凡俗条框的陷阱下,囚于欲望丛林的挣扎里,她突然想拼一把,山不过来,我去就山,你不肯面对,我就逼你。
这个想法源于她跟陆燕的一次对话。
陆燕也陷入他们的猜心游戏,问细节:“你去过他家吗?”
“家?”鹿妍0.1秒后果断摇头,他们只在外面见面。
“那你就是个铁打的炮友。”
家是很私人的地方。
老张说有人找固定炮友会有稳定的点,比如彼此家里,但如果每次只在酒店说明他认为家很私密,炮友没必要带回去,花几个钱少一些麻烦的后续,就像宁可每次戴套牺牲舒适感也死咬着这个原则一样。
鹿妍恍然,她来上海前有想过熊煦会如何安排住处,当然后来也没机会验证,她自己给自己先安排了。
所以熊煦爽快的点头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他要是排斥,或是找借口,那她可能当晚就走。
到静安区某高档小区,鹿妍错愕了。
她认为创业期应该住的比较普通。这感受大概也是自来熊煦给她展露的状态,是潦倒的,是颓废的,但这小区不像。
地灯将一圈视线点亮,高密的绿化在夜里不显阴森,他们一言不发穿过小径,走向他步子引领的某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