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是从基层杀出来的。"我若有所思。

"说白了就是肯干活。"他笑了笑，"32 岁升做中国区总经理时，底下全是海归精英。有人不服气，我就拿自己对基层工作细节的把控让他们闭嘴，再傲的孔雀也得低头。"

他没有陈瀚那种锋芒毕露的自负，却有种钝刀割肉的韧性。

"程总应该知道，我们这个职位是秘密招聘......" 我试探。

他了然地点点头，"知道的，来之前跟 Doris 沟通过很多次了。"

"那程总应当了解，您入职后会面临一系列的人事调整，这个职位......并不轻松。" 我轻笑一声，观察他的反应。

"唐小姐，"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合起压腿上，声音低沉，"一棵树要是烂了根，光修枝叶没用。得先松土，把根挖出来。再施肥，等新芽自己冒出来这样谁都说不出不是，您说呢？"

绵里藏针。 是个懂迂回的老手。

谈话接近尾声时 ，他忽然说，“冒昧问一下，唐小姐为什么选择我？我的简历可比不上那些常春藤精英。”

“因为云际现在需要的不是‘漂亮’的履历，而是能打仗的将军。”

他点点头，掏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无论有没有机会合作，和您聊天都很愉快。"

主动留 HR 微信，给自己留条后路和沟通渠道。老练。

扫码时，他忽然笑了，眼神里透着一些狡黠，"唐小姐，希望有机会能成为同事。大家都是中国人，比新加坡总部那些‘老顽固’更容易相处，是不是？"

他的直白让我一愣。

刚才面试时我有意无意地问过他怎么看待总部的外籍高管不了解中国国情、跨区域管理的文化磨合问题，他从我的只言片语中瞬间摸透了我的顾虑和对于这个职位人选的期待。

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这个人，是个实战派业务上他没有花架子，擅长从根源解决问题，是纯靠实打实的业绩爬上来的；没有名校光环，没有海外镀金，所以能忍能熬，适合收拾云际的烂摊子；深谙职场权术，能压住一众海归精英，那句"松土施肥"分明是暗示他有方法会逐步架空廖文茜。

他精明，但不耍小聪明。 有野心，但不急功近利。 最重要的是他眼里有光，那种……还没被职场政治磨灭的光。

并且，他主动向我递出橄榄枝，暗示我他入职后，会与 HR 保持友好合作。

直觉告诉我，跟这个人一起工作，与我而言，会是个相对稳妥的选择。

程淮严离开后，我写了一封面试举荐邮件给方琳和 Doris，表明此人已通过我的面试，可以继续推进。

手机屏幕亮起，周子谦的名字又一次跳了出来。

"深城今天暴雨，航班延误了，在机场百无聊赖。"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候机厅的落地窗外，雨水模糊了整个世界，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像是一道道泪痕。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

这已经是这几天他发来的第 N 条信息了。

第一条是几天前的晚上，我刚从办公室出来时收到的：

"深城的夜景比滨城更亮，可惜你没来。"

配图是某家高空酒吧的霓虹灯，玻璃杯里的液体映着城市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