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南又仔仔细细地检查尸体,不过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将墓葬里的东西恢复原状,合棺埋土。

万籁俱寂,无际黑夜中,陆观南总算将土填平了。

身体没恢复,随便做什么事都累得手抖。他吁了口气,倚靠着松柏,又吃了颗金疮散,打坐运气,调节体内紊乱的几股内力。

他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直到周遭响起低低的呜咽声,含混着哭腔,在这个仿佛一张巨口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凄哀阴森。

陆观南下意识握紧苍雪剑,循着声音探过去。

声音很低,不好找,但前方幽幽泛起火光,指引着陆观南。

待看清楚来人时,他不由屏住呼吸。

一张黄纸被卷入燃烧的火盆中,升腾出橘黄色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木材脆裂。

尤承跪在地上,一张接一张地将黄纸投入火中,泣不成声,一张脸被火光映出来,老泪纵横,竟有种白发苍苍的濒死感,甚是可怜。

“今天是你的头七,你安心去吧。”尤承抖扔黄纸,不慎被跳跃的火苗烫到了,仿佛不察,自顾自地说着自已的话,“阿笠,爹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你的死一定是有价值的……”

尤承的尾音被火焰吞噬,他肩膀耸立,头埋了下去,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极力压抑着什么东西,显得语调极为怪异,“价值?价值?可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没了,要那么多的钱又有什么用?阿笠,是爹对不起你……你九泉之下,不要怪罪爹好吗,爹也是没法子啊……”

“怪只能怪你不听话,让你好端端地在家禁足,为何还要跑出来。你偷偷跑出来便也算了,为何还偏偏跑到那个地方,还让芰……”

晚风乍起,吹过东郊大片大片的松柏沙沙作响,火焰乘势而跃,携着滚烫的热意猛然扑向尤承。

尤承吓得腿软,顿时惨无人色,哀痛道:“阿笠,是你吗阿笠!你还是在怪罪爹?!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他迅速将剩下所有的黄纸全部丢进火焰中,他着急忙慌,投进去的黄纸又激起一阵狂飞乱舞的火焰,烫伤了尤承的手背。

他身形摇摇晃晃,看上去有几分神志不清,“你放心,爹会让凌纵下去陪你的,还有陆观南,若不是他胡言乱语,你又怎会……没事的,等凌纵一死,陆观南沦落到公主手里,公主会将他折磨致死的,阿笠,你放心好了。”

他反复呢喃着:“你放心……”

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切割成一块块碎片,或是惊恐,或是悲痛交织。

火焰像狰狞索命的恶魔,尤承脸色惨白,又听得风声呼啸,脊背处升起冰冷。他不敢再多待,仓皇逃走。

他走后,陆观南才从树后出来,捡起一根木棍,走到火前,慢慢拨弄着还未烧完的黄纸,漆黑平静的眼眸中跳跃火光。

次日,清晨,大街小巷已传来吆喝声,各类早餐铺子白雾升腾,香味飘散。

“砰”

一个青年人被丢出富安赌坊,嘴里“哎哟哎哟”地嚷个不停,他蜷缩着站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真当老子没钱吗!老子这就回家去拿钱,叫你们把裤子都输光!”

将他丢出来的几个人高声嘲讽,“朱兴你他妈不就是尤府的一个奴才吗,在这放什么大话!来来来,拿钱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等着!”朱兴气得满脸通红,扭头就跑。

赌坊的人又是哈哈大笑。

朱兴顶着乌黑的眼圈,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脚步虚浮,约莫有三日没合眼了。尽管已经虚弱得不像样子了,他满心还是赌钱。他又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