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羡随手折过及膝的牧草草叶,衔于如玉的修长指间:“彼此彼此,当初怀朔城下,贺兰兄不也让朕吃了不少亏么?”

二人都未明言,贺兰霆冷笑,径直了当地问:“你想带走栀栀?”

他淡淡一笑,将指间草叶悠悠然弹向风里:“她本就是我的妻,何来带走一说,若贺兰兄肯收留朕,让朕一并留在这塞上桃源,也未尝不可啊。”

“哦?”贺兰霆皱眉,“楚帝陛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了过去你是怎么折磨她的么?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朕以为贺兰兄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会拆散我们。”

“我说过,我蛮夷也。”

“非也,小小年纪,就能日行八百里护送姑母入楚,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动。这样的人,又岂非无情无义之辈。”桓羡道。

贺兰霆霍然转过冷锐双目。

他微笑,继续说了下去:“如今,贺兰兄若肯成全她的女儿与朕,相信贺兰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贺兰霆面色不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啊。”桓羡镇定自若地道,“朕是在请求贺兰兄成全,容朕留在草原上,与栀栀作伴。毕竟栀栀心里有我,而你在她心中,只是个有妻有子的好表兄。”

“她终究不是她的母亲,尤其性情,外柔内刚,相差甚远。先前因为谢璟,她尚且不肯待在我的身边,如今,若她知道了你只是将她视作她母亲的替身,你觉得,她会愿意吗?你一厢情愿地如此,却不论她愿不愿意,又是否公平呢?”

贺兰霆不置可否,只冷嘲睨着他:“没想到楚帝陛下,如今竟也论起栀栀是否愿意了。”

他把目光投向蔚蓝的天空,似轻叹一声:“你不是她,自然也就不会理解‘相依为命’四个字的含义。更不会明白,朕在栀栀心中的地位与意义,终究是与你不同的。”

“看出来了。”贺兰霆语声甚为嘲讽,“不然,你也不会利用这份感情,肆无忌惮地践踏她的尊严和感情。”

桓羡目中微黯。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余生,我自会弥补我曾犯下的错误。但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兄台无关。”

话锋一转,又道:“贺兰霆,当年真正害死贺兰氏之人,我已替你报了仇。眼下,她的灵柩还葬在建康,叶落归根,你就不想把她迎回来吗?”

这一句无异于明晃晃的要挟。

贺兰霆眼中彻底冷了下来。

他心中清楚地知晓,桓羡哪里是想在贺兰部住下,分明是想找机会带薛稚离开,然面对如此条件,却也不得不退让。

他对姑母,是崇敬,是孺慕,也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心思。

但当这份心思投射在栀栀身上,就变成了□□裸的男女之情。他知道,她的确是不会同意,所以多年来他耐心扮演着好兄长的角色,丝毫不曾越界,然而这时,桓羡又找上了门。

自己辛苦盯了多年的猎物,哪有那么轻易就甘心放手,然而再这么下去,只怕连兄长也没得做。

对面的人面庞俊逸带着风恬月朗的笑,贺兰霆一口后槽牙也几乎咬碎。半晌,却也笑了:“好啊。”

“就这么办。”不管怎样,要先将姑母的灵柩迎回贺兰部安葬了再作打算。

二人的契约才刚刚达成,身后又传来蓁儿童稚的呼唤:“阿父阿舅”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是薛稚抱着蓁儿来了,身后远远跟着一二侍女。

小姑娘还留着发,头上戴着紫花苜蓿编的花环,一边唤着一边朝他们招手,笑颜甜似蜜糖。二人脸上皆露了笑。

薛稚抱着蓁儿走近,没有看桓羡,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同贺兰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