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某个小镇上,我正坐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齐国女帝被废的故事。
他说那位女帝疯疯癫癫,整日在宫里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可惜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邻桌的茶客叹气:“听说当年那位沈将军,是真的护了她八年啊……”
我端起茶杯,望着窗外飘落的合欢花瓣,轻轻吹了吹浮沫。
茶水有些烫,烫得人眼眶发酸。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阳光穿过柳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邻桌的小丫头正踮着脚抢她娘手里的糖糕,羊角辫上系着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那妇人笑着拍她的屁股:
“慢些吃,沈大叔刚送来的桂花糕,管够。”
我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杯沿。
三年前在这镇上落脚时,我租了间带院子的瓦房,靠着祖传的木雕手艺讨生活。
起初街坊们见我沉默寡言,总躲着走。
直到那年冬天,西头的张婶家孩子出了天花,镇上的郎中都不敢上门。
我揣着当年在军中学的土方子敲开了她家的门。
孩子退烧那天,张婶硬是塞给我一篮刚蒸好的馒头,说:
“沈兄弟,以后有难处尽管开口。”
如今我的木雕铺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常有妇人带着孩子来订做平安符。
前日里,对门的李秀才还笑着说:
“沈兄这手艺,该找个嫂子来帮忙打理铺子才是。”
我当时正削着一块桃木,闻言只是笑了笑。
傍晚收铺时,夕阳把石板路染成暖金色。
刚锁好门,就见隔壁的阿蛮举着支糖葫芦跑过来,仰着小脸问:
“沈大叔,明日能给我刻只小兔子吗?我娘说我生辰要到了。”
她娘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这孩子,又来麻烦你。”
“不麻烦。” 我摸了摸阿蛮的头,从兜里掏出颗麦芽糖,“明日来取吧。”
回到家时,院子里的茉莉开得正香。
我提着水桶去浇花,忽然瞥见墙根处冒出几株新苗,是去年无意间掉进去的合欢花种子。
夜风拂过,带来巷口馄饨摊的香气。
我搬了张竹椅坐在院里,听着远处传来的评书声。
手里摩挲着块刚打磨好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
安宁。
有些名字,有些事,终究是要烂在心底的。
就像那年太庙的钟声,敲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永安宫的角落里,疯癫的女帝还在反复呢喃着迟来的忏悔。
只是风穿过宫墙,早已带不走半个字。
再也无人回应。
我低头看了看木牌上的字,笑了笑。
抬手将它挂在门楣上,月光洒下来,在字上镀了层银辉。
明天阿蛮来取兔子时,该会缠着要看新刻的玩意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