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听她一句遗言似的话,悲从心起,他说:“不会出事的,你好好跟我过日子,什么都会有。”他仍然相信现今的医疗手段不至于让何君扬出事故,但或许损伤难免,他也只能赌一把,极其后悔让何君扬怀孕。
何君扬“嗯”一声,全作应承,也不再劝慰,该说的话,她早已说过了。
白柯宇几乎同时赶到,却也没能看到已经被推进手术室的何君扬,他签下了知情同意书,坐在手术室外,过了一阵,拿出三个铜钱摇了一卦,山泽损变山地剥,他看了一眼黄历,不再说话。缓了缓心头波动的情绪,他叫来何君扬的父母,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眼。
李复并不知晓外面的一切,在打通了多层关系的私立医院里,他得以以“家属”的身份站在手术台边,对何君扬说:“马上就好,待会你就能看到孩子了。”
何君扬没有回应这个话,只说:“你再抱抱我吧。”
李复立刻弯下腰贴着她的身体,轻轻把她托起来,亲了亲她的嘴唇和眼睛,她的双眼自从视力模糊以后就没再睁开。他们一直做好了所有检查,服过所有必须的药,医生说不需要引产,不是特别高危,劝他们放宽心。可今天,视力模糊的症状让李复不安,他没有把握能不能母子平安,他只能相信医学技术,他说:“万一有任何意外,我只要大人活着。”
何君扬听着这话,流下泪来。她想再看看李复,看白柯宇,看白峻,看她的父母,或者看看即将出生的小孩,他们说好了,男孩叫李亚晨,女孩叫李亚卿,“君”这个字,她承担得太累了。
手术进行,挂帘拉起,李复在何君扬上身一侧摸着她的脸,安慰她:“很快就好,我们坚持了那么久,终于到今天了。”
何君扬说:“嗯,终于到今天了。”她补了一句,“不管什么情况,都是命,不要怪任何人,好吗?”
李复答应下来。她说:“我爱你,以后你替我多爱自己一点。”
李复亲亲她说:“哪用替,你继续爱我就行。”
何君扬只回了一个音节,她的喉咙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李复擦去她的泪水,等待在旁。不过多久,小孩被拿出来,是个女孩,李复看了一眼,表示知道了,没有离开半步,他小声地对何君扬说:“是个女孩,安全了。”
可是下一秒,医生说:“血压升高,打降压针。”然而出血量太大,他们一直输血也无济于事,李复悬着心,等他们出去签病危通知书和免责说明书,忽然之间又是呼吸衰竭,医生立刻上前查看何君扬的眼底脑溢血了。转瞬间,心跳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如何抢救也毫无办法,李复眼睁睁看着何君扬死在了自己面前。他的大脑麻木了,一切来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他摸着何君扬苍白的脸,仿佛她还会醒来。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让白柯宇签死亡通知书,脑溢血。他一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流下泪来。白被单覆盖的病床被推出来,他看着那个轮廓,从未有一刻觉得命运这样残酷。他从容地看过许多命盘,像讲故事一样告诉别人哪一年哪一个月也许你会生什么样的病,他知道何君扬难逃一劫,可是当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推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被抽空了,泣不成声。他看了一眼李复失去表情的僵硬的脸,知道自己该承担更多责任。他抱着入睡的婴儿跟在病床后面,一直走到暂时停尸的病房,只剩他们三个人和一具尸体。白柯宇打开白布,抚着何君扬冰冷的额头,终于见到了她的最后一面。命运如此,参透了又如何。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他对李复说:“我去办手续,你陪她。”他不敢把婴儿交给李复,怕他想太多把人掐死或者摔死。
白柯宇去办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这些何君扬早已研究过流程如何,怕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一点一点教他,甚至细心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