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讹人,要么死,选择迫在眉睫。

仁青顾不上脸面,胃中火烧火燎,他想活下去。

不敢去大路,怕交警,怕男人,他选了条灯光稀疏的小路上仰躺着。

寂静无声,月牙在云间穿梭,时隐时现。

等了一会没人来,仁青坐起来,觉得荒诞,准备拍屁股走人时,又听见远远传来轮胎颠簸的声音,赶紧躺下,闭紧了眼。

离他还有三五步的时候,车子就停下了。

一人一车谁也不动,就这么干巴巴地对峙着。

仁青忍不了,尴尬地起身,转脸看见开车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短头发,圆盘脸,一辆锈迹斑斑的破三轮。他失望,晃悠着要走,女人却喊住他。

“是不是撞到你了?”

他诧异,怀疑自己耳朵。

见仁青不回答,女人以为他没听见,又抬高了调门。

“我说,刚才是不是压到你了?哪受伤了吗?”

仁青打量起面前这疲惫不堪的女人,猜想她可能是眼神不太好。迟疑着,点了头。

“上车。”

“我,我不去医院,你给我点钱就行,”怕她变卦,他赶忙补充,“不用多,两块钱就行,一块也成”

“好。你先上车,到地方我给你。”

他被她拽到车上。可能是没吃饭脚步发飘,女人托住他两腋,甩手就扔进了后斗里,好大的力气。身下硌着一个个的蛇皮袋,他慌了,不会是碰上杀人抛尸的吧?

摸索着,抠出一颗颗的硬物,原来是土豆、白菜和大米,于是心安下来,摊平四肢,枕着豆油,看天边晃动着的月牙陪着他走。

三轮车沿着乡道颠簸,月下的田野,无穷无尽。

就在仁青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停了。

他撑开眼皮,见停在村郊的一处废弃学校。恍惚,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老庙村,直到十来个小孩呼啦啦的潮水般涌来,擎着手电,七嘴八舌地喊着程妈妈,翻看她运回的东西。

高低错落的欢呼,孩子们蹦上车,蚂蚁一样搬运。仁青愣在那,看着苍老的女人被高矮胖瘦的一群孩子围着叫妈妈,如同骄傲的蜂后。暗自感慨,这女人的肚皮可真是丰饶。

后来才知道,程妈妈只是昵称。

这个叫程海娜的女人此生只生过一个孩子,而这唯一的儿子,也在她四十六岁的时候被害了。

她曾是中学的物理老师,孩子本就是遗腹子,辛苦拉扯成人。孩子也体恤母亲,聪明懂事,人人都夸他是考重点大学的苗子。买教材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男孩气盛,跟歹徒搏斗,慌乱间,被一刀划开了脖子。

程海娜枯坐在家里,一遍遍想象着凶徒的模样,应该像电视剧里演得那般凶神恶煞。

可是开庭的时候,她失望了。

受审的是个白化病的男人,弓腰缩脖,顶着张老实人的面相。他说穷怕了,没想伤人,握刀只为壮胆,也没想到男孩会来拼命,最后,他也只抢到 96 块 2 毛钱。

96 块零 2 毛,买断两条人命。

死刑。凶手不顾警察阻拦,咚咚磕头,挣扎着想要跪爬过去求她原谅。

“姐,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偿命”

程海娜干着眼眶,冷漠地望向他。

“我不要脸地再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你就把她当成你女儿,你让她给你养老,求你,我以后不在了,你帮帮她,帮帮她”

他怎么敢?程海娜气得颤抖,他怎么敢!

按照他给的地址,她怒气冲冲地上门,带着汽油,预备着同归于尽。

筒子楼,腥臭,踹开门,在破屋子里找到老鼠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