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麻木的陪床家属端着便盆或饭盒,目光迟滞地进进出出。
长廊尽头有扇窗子,日落时刻,金色光芒无声倒映在光洁的地面上,如同赤金的圣河连缀天际,无声引渡受苦受难的魂灵。
稚野扬起头,光倒映在眼里,盯得久了,眼底刺痛,泪水流转。朦胧间,怀念起童年的某个午后,夏阳骄躁,她倚着槐树,旁边是被暑气熏得昏昏沉沉的仁青和小山。
忽然间,她惊叫出声。
“怎么?”仁青惊醒,连滚带爬地靠近。
她不回答,只快速翻动手上的杂志,哗啦啦掀起热风。
“完了!”她小手在铜版纸上啪的一拍,“要世界末日了!”
诺查丹玛斯的末日预言。上头说 1999 年底,世界将会迎来终结。三个小孩愁眉苦脸地寻找着对策,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这遥不可及的逸闻。
后来,世界安然无恙的进入了新千年,传言中的天塌地陷没有到来。
崩塌的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人生,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末日降临了。
对了,最近好像又有人在传末日说,她忘了说的究竟是哪一天
稚野闭着眼,头靠在墙壁,思绪混乱。
她宁愿去揣摩末日传言也不敢去细想眼下的人生:如果真的是林雅安杀了林广良,那这些年她对她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杀父之仇,究竟怎么面对才算是正确?
还有仁青那边,想到这里,心里猛地一紧。
当年他父亲是因为这桩案子才锒铛入狱,客死他乡,如果李友生不是真凶,那他的死又算什么?
她欠李仁青的,又该要如何偿还?
猩红一片,隐隐觉出有影子笼罩。张眼,看见道阔肩的阴影。
李仁青不知何时到来,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天擦黑以后,李仁青才蹬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吱吱扭扭地出现,蹲在墙角的蛇哥甩飞烟头,三两步蹦过来。
“祖宗,大半天的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不着你!”
视线扫过他高挽的衣袖。
“怎么,你卖血去了?”
仁青没吭声,贴着墙边停下车子,又毫无必要地掏出根艳绿色的链条防盗锁锁上。忙完这一系列他才慢慢悠悠地扯下袖子,看向蛇哥。
“怎么不进去?大冷天的。”
说着他便要拉开门往饭店里头走,结果被蛇哥一把扯回来。
“诶诶小点声,”蛇哥冲屋里头挤眉弄眼,“进人了。”
仁青乐,“进人好啊,有人那更得进去招呼”
蛇哥给他死命往后拖,“不是,是歹人。”
仁青眉头紧蹙,茫然望着他,表情是不解,也是不信。
蛇哥按下他左边肩膀,趴在耳边小声报告。
“我刚才去扔垃圾,回来看得明明白白,喏,就从侧面窗翻进去的。我守着呢,进去就再没出来。”
“进贼了那你报警啊。”
“我什么身份我报警?!人家警察来了指不定先抓谁呢,弄不好我判得比他还重”蛇哥推他往前走,“这不,这不我在外头等你,你先进去看看嘛。”
仁青不言语,也不动弹。
“我这小身板哪敢自己进去,”蛇哥腆着脸自己先笑起来,“啃,主要怕里头是你爹,我下手再没个轻重的,还是你亲自去合适些。”
仁青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蛇哥扯紧了他衣角,跟在后头。
大厅静寂无声,桌椅板凳没有异样,电视机兀自蹦着雪花,沙沙的噪音。
仁青推开里间房门,吱呀。
“出来!”
没有人影。狭小的房间无可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