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母亲是 O 型血,医生说肝源会更加难等。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稚野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病情发展迅疾,真拖不下去,那就活体移植。
人的肝脏有再生能力,她愿意割下一部分肝脏献给妈妈,毕竟妈妈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肝脏移植的基本配型条件是血型相符或相合,而直系亲属间的匹配概率通常是在 50%以上,稚野一直担心自己肝脏的体积是否合乎标准,然而
“为什么不让我捐献?”
她拿着报告单赖在医生面前不肯走。
“血型不匹配,大概率会导致免疫排斥”
我知道,这些我当然知道,稚野的话攒在嘴里却吐不出来,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我的血型会不匹配?
她记得很清楚,林广良说过她是 O 型血。
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在老庙村的时候,她在书上看到了关于血型的知识,便缠着林广良不撒手,非让他帮她检查。当时林广良拿着她不认识的小玻璃片操作一番,回头笑着告诉她,她是 O 型血,“我也是 O 型血,妈妈也是。”
稚野记得自己也笑了,说他们仨还真是有缘,“姓氏一样,就连血型也一样。”
然而
“这个,这个结果会不会弄错了?”她捏着报告,“为什么我血型这里显示的是 AB?”
再测,结果也一样。
无论林稚野跑了几家医院,血型清清楚楚写着 AB。
林雅安是 O 型,无论林广良有没有记错自己的血型,他们都生不出这个血型的孩子。
那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蓦地,她想起埋在父亲身旁的那具棺木。
这些年,妈妈没有回老庙村给爸爸上过一次坟,而姥姥家也不再有人提及爸爸的事。
稚野不敢问,尤其是在林雅安带着她背井离乡之后。她虽年幼,却也隐隐察觉出妈妈与家里的决裂大概也是跟爸爸的死有关。
曾为她们带去欢声笑语的林广良,如今反铸就她们间的沉默。
稚野忍耐着,为了活着的妈妈,她不得不选择“忘记”死去的爸爸。偶尔思念汹涌翻腾,她便偷着跑去十字路口,学大人们的模样,烧几刀黄裱纸来祭拜,借着翻飞的灰烬,抹一把泪。
今年林雅安住了院,托她帮忙将姥姥的照片请回家过年,她自作主张,也将爸爸的遗像一起摆出来供奉。十二年来头一遭,父女俩总算隔着阴阳团圆。
林广良的笑保鲜在镜框中,清秀文雅,一如当年。
“可是爸爸,你知道这些年妈妈老了多少吗?”
嘴上埋怨,手里还是忍不住拈了香,烟火袅袅,遮住林广良的眼。
最近几日,老庙村郊那两座矮小瘦弱的坟头总是冷不丁闯入脑海,断片似的记忆也逐渐在回思里串联。下葬那天,村里情绪激动的女人们争相将她抱在怀里,垂泪安慰或咒骂,说她妈明明是个好人,好人凭什么落得这个下场
所以,是有一个女人死去的。
与爸爸毗邻的坟包里,确确实实埋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埋着个哑口无言的真相。
她记得,墓碑上刻着林广良之妻。
如果她是林广良之妻,那我的妈妈又算什么?
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何姥姥家对爸爸的态度会那般急转直下。
林广良和林雅安曾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左右妇人都赞林雅安好福气,说她找了个好丈夫,疼人,顾家。她们之所以羡慕,是因为并不了解吗?那个下午,爸爸丢下她和妈妈独自折回老庙村,也是为了见这个“妻”吗?爸爸出轨了吗?
往常每次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