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来,葬礼上姥姥姥爷好像没有出现,奇怪。
当天的晚饭也吃得简单,头顶一盏青色的灯,冷冷的,映着三张青绿色的脸。
姥姥几次欲言又止,可四目相对时,她嘴里的话咽下去,只抬手帮稚野夹菜。
头一个晚上是最难熬的。
虽说是亲人,但先前的见面主要由父母串联,她只需要窝在沙发上吃吃喝喝,扮演天真烂漫就好。如今父母离场,空留她独自出席,她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跟姥姥姥爷好像“并不熟悉”。
小稚野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望着墙上还珠格格的挂历,瓷瓶里的紫红色塑料假花,听着床头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散着年老的气息……这就是她以后的家吗?
客厅没开灯,姥姥姥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单薄的木门不隔音,断续传来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
稚野侧躺在床上,一面哭湿了就翻向另一面,头底下的荞麦枕头咯吱作响。思绪漂浮在空中,一天变得如此漫长,情绪失真,她除了流泪之外找不到其他任何能做的事情。她感觉现实的一切离她很远,悲伤倒灌,她只能在回忆中寻找浮木。
抬手擦泪,碰到腕上的卡通手表,这是妈妈送她的礼物。
在失去妈妈的第一天,她已经开始思念起妈妈。
不知道此时此刻,爸爸妈妈又会在哪里?
一想到父母从此彻底消失,心脏猛烈抽痛起来,她张大嘴巴却又不敢痛哭出声,脑袋抵住被子,闷声的委屈。
那天晚上,稚野跪在地上,额头磕到青肿,她一遍遍地祈祷,求遍了她小脑袋里能想到的世上所有的神明。
“求求你们,让爸爸妈妈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换,什么代价都可以,求求你们,求你们让爸爸妈妈回来”
哭着哭着,她累得昏睡过去,等半夜冻醒时已过了凌晨。
原来忘记关窗,夜风寒凉,她朦朦胧胧的起身,甩着压麻了的胳膊环顾房间,一时间有些茫然,搞不清到底身在哪里。
本能地想唤妈妈,忽又停住,想到妈妈不在了事实,抽抽搭搭又哭起来。
恍惚间,听见咯哒、咯哒的声响,像是高跟鞋上楼梯。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姥姥家的入户门前。
紧接着,她听见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姥姥姥爷正在隔壁酣睡,她甚至能听见姥爷轻微的鼾声,那开门的是谁?
她有个舅舅,可是常年在外地。难不成是他?
不对,明明是高跟鞋敲打水泥地的声音。
稚野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高声唤醒姥姥,她还维持着客人般的拘谨。
门外的声响消失了,就在稚野以为是幻觉的一瞬,脚步声再次响起。
只是换了一种声音,沙沙沙,是柔软的鞋底摩擦着地面。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脚正走向她的房间。
猛然间,她想起房门没有反锁,想去关,可腿却不听使唤,等她磕磕绊绊刚跑到
吱呀,门开了,一道瘦长的影子站在那,带着湿漉漉的潮气。
稚野看见女人脚底的水渍,微微颤抖的脚踝,身上是一条碎花的连衣裙。
那天出门时,妈妈穿的就是这条红底白花的裙子。
再向上,她看见苍白瘦削的一张脸,妈妈冷漠倦怠地望着她。
神明听见了她的祈祷。
妈妈回来了。
……
即便是成年之后,林稚野依然害怕雨天。
去医院的路上,忽然下起雨,她将保温桶护在怀里,大步跑起来。
尽管她跑得气喘,可还是淋了个落汤鸡。进病房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