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从嘉兴府起家,那里海贸阜盛,还有西?方人开办的工厂。他?见?识过那些烧着乌薪和火油的机器,明白里面蕴藏着何种力量。”
“我也明白。”
“那是机器的生命,就像人的血液一样?。扼住它,便能?扼住商人的咽喉,王朝的性命。”
“国内的乌薪火油势必官营,化外却不知此利。我已使?人探明这些部落确有乌薪火油矿,若能?换得交易,无论是自用还是开采运输回来献给朝廷,都大有益处。”
仅仅是卖绢卖丝,乃至粮食、药品,或者买卖期票,做些空手套白狼的生意,都不足以撼动古老的制度。她需要摧枯拉朽的力量。
沈铮听着秦纾的话,静静的望着她。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这风云诡谲的时代,阿姐是当之无愧的一流人物。她眼明心亮,果?决大胆,即便不做商人,也无事不能?成。
他?有时也会想,自己这般优柔寡断、伤春悲秋,该是上天戏弄,教两人反了过来。应当将阿姐生作男儿,将自己生作女儿才对……
如此也不会有那般多?的烦忧……
“好啦”,秦纾笑了笑,“净说我的事了。倒是你,这么大的风怎么还跑出去。”
沈铮抿了抿唇。“风大……才要去看。那些因我而?死的宫人……她们的亲人也大多?穷苦。这样?的风,只怕会将她们家中屋顶吹倒。在京里的,我总要去照应一二?……”
他?不知不觉中咬住唇,在唇上留下?一片可怜的齿痕。“我有阿姐送我的精铁加固的马车,他?们只有茅草和泥土的房子。”
“我将他?们接到了为办书?院租下?的房子里,我想……那些小孩子可以做我第一批学生。”
秦纾面上挂着笑意,轻轻抚着沈铮的头发,抚慰着他?的情绪。
其实无论是沙尘天探看旁人的茅草屋有没有被风吹走,还是收一些交不起束脩的学生,都是她觉得不值当去做的事情。
甚至这些孩子亲人之死到底涉及沈铮,若有拎不清的,只怕会心中衔恨。若是她,只会给些钱粮远远打发了去。
但她没劝沈铮。若他?当真会这样?做,也就不是那个其心皎皎的沈铮了。他?不是木石,她也不愿做匠人,削锋磨角的改变他?。
于?是她只说:“下?次我也一同去瞧瞧,若有目光清正?的好孩子,便让他?们按着礼数来,正?正?经经拜你做师父。”
沈铮轻轻应声?,悄悄转脸,将面颊贴在她手心。
“你呀,教我有什么办法。瞧瞧,落了一身沙子。”秦纾又笑嗔了他?一句。
“我梳洗过才来的。”沈铮的眼睛微微瞪大,显出一点略圆的弧度,傻呆呆的。
“喏,还有粒沙子呢。”秦纾不由更笑了起来,指尖轻轻落在他?眼睑处。
沈铮仰着头等?待着,睫毛簌簌像两把小扇子。眼睛仿佛浸在清水里的黑琉璃,唇也胭红,一张脸端得像画一样?。
秦纾忍不住笑。哪里有什么沙粒,她是骗他?的。只是觉得他?的样?子实在乖巧可爱,生了坏心想要戏弄他?。
她指尖的力道不由重了些许,从他?的睫毛往下?落,抚过他?的鼻梁,落在他?的唇珠处,慢慢变了意味。
“阿姐……”他?像是感知到了气氛的变化,睫毛不安的眨动,却又依赖的唤她的名字。
秦纾笑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的、亲昵的碰了碰他?的鼻尖。
*
这几日沈铮总是往外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秦纾往书?房里一瞧,只见?好几本书?都摊开堆在桌子上,和晒书?似的,乱七八糟的让她看了想笑。
“他?这是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