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江湖人之中,她忽而轻轻笑了起来,是那种萍水一相逢,便肯脊背相抵似的笑。
“我也是忽然才想了起来,自在空空都散漫的很,二十年前,何必在皇帝老儿要杀人时站出来,不过是要护着这帮江湖人罢了。”
一开始的时候,情况又急,哪里想得到人间留自在那么多呢,也不过是意气上头一偏私。他们江湖人……虽然四散在天涯,两两不相干,却并不是无根无家的。
她说完了,还未待魏观回应,树梢上那吹笛子的人便笑着向两人挥了挥手,而后曲调一转,更欢快了几分。
“这是春剑洛小笛,自在空空里行七”,刀客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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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像春剑一般,总是人间一少年,“翻云手”面上已多风霜意。刀客与魏观见他时,他盘腿坐在一株树下,两鬓斑白,眉锋锐利,便是休憩,亦像一只敛翅的鹰。
“孟三叔”,刀客唤他,蹲坐在一旁,同他撞一撞拳。
“八月海边鱼虾未肥,倒是少见你”,孟三暼了刀客一眼,又转头看向魏观。
这年轻人眉目狭长、秾艳,甚至精致的有些妖异,一双眼却是静的,像是大风雨之后的海,将那些电闪雷鸣都容下去了。
孟三觉得这值当喝一杯酒,他果然也拎起酒坛,拍开上面的浮土,喝了一大口。
他又转头看向刀客,问她,“照夜刀,在应天你是为他杀人,还是为江湖?”
两人皆是这江湖的翻云手,论起这江湖的细雨风波,都是事事清楚。
孟三直白相问,并无什么质问之意。少年人慕少艾,为情拔刀,闹得大了一点,也很是江湖。提起来不怕笑话,他也年轻过。
刀客同样直白坦荡,也无什么羞赧,“开始确是为他,后来却成了为江湖杀人了。”
“那就等我酒过三巡再来”,孟三又笑了起来,再喝了一大口酒。
刀客也笑了起来,“就现在了,酒过三巡还忙着上盐山呢。”
江湖人喝了酒,便最好说话,孟三这么说,便是不问来由的应下了。刀客心知肚明。
孟三笑着摇了摇头,又拎起一个酒坛,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那便是催着我喝酒了,讲。”
三言两语,他们便仿佛定下来了什么似的,魏观一时倒不知该说这江湖浩荡、义薄云天,还是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