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咚
“鹤引!!”
被剧烈的疼痛模糊的五感里,隐约听到有道心焦的呼喊撕扯开无尽的暗夜,伴着急促的脚步,朝他飞奔而来。
是他幻听吗……
鹤引费劲地撑开眼皮,逐渐涣散的视野中,真有一抹不断放大的雪影。
像那时近前温柔提醒他,“你还小,不要往前走了”的月光一样皎白。
不同的是,这次只是为他而来……
那死还有遗憾的呢?
“鹤引,你撑着……”
鹤眠把鹤引托在臂弯,捻诀给他修复筋脉。
“不必了,神尊。”
鹤引苍白地笑着,止不住发颤的唇似乎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勉强吐出话,却仍是轻得风大一些就能吹散,“我、……”
“你慢慢说,我听着。”鹤眠俯低身,附耳听他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鹤眠细弯的眉紧褶,一眼不眨地睖着自己涓涓往他体内输注灵力的手。
可奇怪的是,鹤引的身体就如一个密闭的、没有瓶口的瓶子,再多的灵力,也没有可以输注的入口。
而他早知道了一般,努力地,最后想要和她说什么,也不知是痛得说话困难还是要说的话难出口,他的气声夹着难过,“你、你陨灭了,他、他想做的事,就……就永远不可能做成。”
说完,他呵出气时笑了,对于这个他即将奔赴的结局,释然,无憾,唯有一滴泪,顺着眼尾,要落不落。
“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那个、朋友要我问、问你。”他吸入最后一口气,将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挤出来,“这次,他、他做得对不对?”
鹤眠潮着眼看他,用力地点头,哽声,“对,很对!你替我告诉他,他已经是光了!”
仿若一片终此一生飘零的羽毛得以着陆,鹤引心满意足地合上眼,拖在眼尾的那滴泪,随着他失去力气脑袋侧垂,到底坠落到金纹神袍上,像一滴滚过荷叶面的朝露。
无声地,碎在祭天台铅灰的台面,晕出小小的一朵水花。
他的身体融作千万光粒,辊成线,绕鹤眠身周一圈,再绕向虞渊,最后分散飘向天空,如一抔洒向大海的尘土,自由无束。
偏有人容不得。
“肮脏卑贱的东西,滚开!”
武岩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躁恼地驱逐如跗骨之蛆扑黏到身上的光粒,可胸膛膨胀的怒火非但没有得到平复,反而越烧越烈。
因为虞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格,因为虞渊的神袍金纹在光下煜闪着水波似的光辉太过刺眼,更因为一个死不足惜的蝼蚁居然敢骂他是“竖子”,所有的所有,都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颠覆他认定之事。
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了裂缝,而真正想要彻底击破,还需由内而外
于是,鹤眠攥紧花下眠与虞渊并肩时,听到虞渊操着一副我真为你感到可怜的腔调,相当欠揍地挖苦,“武岩真神,你花了三千多年才想明白的事情,我只用了几天。”
鹤眠和虞渊互表心意后,消息是共享的,可自那翻对话,这段时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自然,她便不知道虞渊对武岩的新动向有什么新发现。
她知道他夜夜都会在卧房外站一会,却一次也不见他进来。
从前那股翻窗都要来和她翻覆的劲这会不知哪里去了,瞧着是自己跟自己较上劲,怕不是想的她不理他正好,他就能铁了心死外头了。
谁准他自作主张了?谁准他一声不吭任武岩欺负了?一想到这些,鹤眠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狗东西算了。
狗东西这词应该用得没错,水蒹蒹告诉她,这个词的意思是不省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