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栖道醉眼朦胧地瞥了瞥来人,似乎并不意外他出现。
虞渊平淡地嗯了声,倒没有立即说话,等栖道再次撩眼看他,他才晦涩地开口,“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栖老,是否有方法能保神族不魂飞魄散,即便只是求个轮回的机会。”
“法子是有。”栖道撑着茶几坐起,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但是,只能保一人,而且还得看那人造化。神族魂飞魄散的十二时辰内,他们的神魂会变作无数齑粉漫遍九天十地,这天地的芸芸众生,皆可挽留,成功与否,那便要看众生,爱不爱这位已死的神了。”
“那还需要做些什么?”虞渊能听出栖道话里有话。
栖道高深莫测地笑,“东西碎了要补尚且需要东西粘合,这神魂都碎成齑粉了,要拼起来,不得需要点东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需要什么?”
“需要一具神魂作为器皿去温养这些众生挽留下来的神魂齑粉,就是坊间说的,以命换命。”
“可以。”
栖道放下酒瓶,扭头从被丢在一旁的破旧褡裢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类似契约的东西,他背着虞渊,递到眼皮子下,眯起眼看了看,大约不是他要找的东西,塞回褡裢,又从更底下的地方重新翻出一张一般无二的,同样是先凑到眼皮下看,确认没拿错后,拍到地面,一手摁着。
“谁换谁?”
虞渊拢拢衣袍蹲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白纸黑字,“虞渊换鹤眠。”
指尖点墨签完,想起还漏了点什么,他复又问,“若能成功,是否前尘往事尽忘?”
短暂而微妙的沉默后,栖道往后一摊,翘起腿,答得心安理得,“那是自然。”
面前的人定住数息,栖道忍不住偏眸打量,面前的人像是花了几息接受了事实,忽尔起身,掺着丝释然的低笑,“那也好。”
*
虽然大概搞清了如今的局势,但鹤引那边秘密传来消息,羽化仪式当日,武岩似有大动作。
虞渊不确定武岩是否还有后手,他不惧死,只是担心若他猜测有误,武岩未同他一道形神陨灭,那仅凭如今鹤眠一人之力,她又没了神躯灵力有限,怕是未必能将武岩一击拿下。
等登天梯降下,武岩定会对登天梯做手脚。
那时不止那些等待了一百个春秋盼着能一朝飞升的修士们梦碎,一旦三界各族可顺着登天梯来去自如,失了心智的怪物顺梯而上,怕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祸。
还没到时候。
还得耐心地再等等……
白日终会到来的,只是月亮需先落下。
那是鹤眠从前早清楚的结局。
他第一次处于她当年的境地。
却意外的平静,没有恐惧,没有畏怯,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这次是他。
唯一遗憾的,是最后的时间,没能伴在她身侧。
回溯他这漫长的一生,仅有值得的部分,一抹来自陈氏魔婆,浓墨重彩的千万笔,便全是有关于她的。
他以为失去她以后,他会有多不自控。
到现在他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基于她还活着。
今夜的月光很亮,亮得伴随的星子俨然失色。
虞渊又来到鹤眠卧房前。
卧房对着月光的那侧窗此刻朝外敞开着,窗前站了人。
若是她没有关闭五感,该是能察觉到他就在房外。
而房内一点动静没有。
他搞不懂自己在期盼什么。
明日,她额间的神钿就会褪灭,消失数千年的鹤眠神尊,便会真正重归于世。
作为三界的大日子,数日前明心宗又突逢巨变,正是人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