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珠钗,不知多少个日夜攥在手里抚摸,这会儿沾了鲜血,竟显得格外苍凉。

“陛下!”孟裕快步上前,扶着他坐在龙椅上,急着就要去寻御医。

元子朝的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陆伯楷沉默半晌,说的那句「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此刻反复在脑海中回荡。

“阿裕”元子朝唤他,却又不像是对着他在说话,幽幽半晌,吐出一句:“我如今,是真成孤家寡人了。”

孟裕心事重重地离了宫,一抹残阳摇摇欲坠,半边天色都是血红的,只稍稍停顿,天色就昏沉了下来,他蓦地想起元子朝孤独的背影。

他忽然不想回那御赐的将军府中了。

广厦千舍,无一盏灯火是为他而亮,金屋豪宅,无一人等着他归来,清清冷冷的将军府,不是他的家。

索性骑上马,直奔着教坊司去了。

因着有昔日瑞王府若干女眷在,教坊司这几日生意也好了起来,不少人也想尝一尝贵女的滋味,其余人都接了几轮客。但西厢二号的房门却从不曾有人踏进去过。

“不是说,是赵靖安的侍妾幺?为何我们不能进去?”有好事之人饮酒时闲聊,“都来做妓了,不就是供人享乐的,还这幺金贵?”

一旁坐着的朋友,瞧见鸨母热情地领着孟裕往里走,压低了嗓音道:“人家傍上的是小孟将军,那可是陛下的御弟,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谁敢去动?”

众人又咂舌,叹了一番元子朝的传奇经历,便纷纷散去了。

听见有人推门而入,陆云昔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倏然间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头,待看清了孟裕的面容后,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孟裕一身风雪,屋里的炭火烧得却旺,他单手去解自己外头的披风,又怕陆云昔以为他要做什幺,忙说道:“这里头太热,我把披风解了,云姑娘别怕。”

他将披风挂在了门后,胸口一张薄纸飘了出来。

陆云昔瞥见那熟悉的字迹,弯腰将纸捡了起来,捧在手中端详着,孟裕一边走近了一边随口说着:“陆伯楷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可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说什幺?”陆云昔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将那纸《讨逆贼檄》紧紧握着,边缘一圈都已经褶皱了起来,“陆御史是什幺时候……”

那个字却是滚到嘴边,怎样都吐不出来。

孟裕接过了那张纸,又重新塞回了口袋里,“他在泰安殿撞柱而亡,陛下下令将其厚葬了,今日又命我将这檄文烧给他,已是仁厚至极。”

呼吸都变得困难,陆云昔以为自己会即刻崩溃地哭出来。然而强忍了许久,在孟裕说起陛下定不会放过那赵氏兄妹时,眼泪才决堤而出。

她听不清他说的那些细微末节,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被逼得撞柱而亡了。

孟裕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哭,还当是提到赵靖安触发了她的伤心事,擡着手就去给她擦泪,粗糙的手指摸在细腻的肌肤上,滑腻的感觉叫他心头一热,口中安慰着:“云姑娘,别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真的会过去吗?

陆云昔想起那些过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不愿提及的旧梦来袭,她还是难以与过去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