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秦敬禹终于明白，为什么蒋航会说“……如果她有任何言语或行为冒犯了您，那都不是出于她的本意，您或许可以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原谅她吗？”

因为在医生眼里，蓝思菱是不可能和自己有关系的。

秦敬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病历，整洁的白纸黑字顿时皱成一团。

他继续看下去。

“2024年8月3日，病患蓝思菱会诊记录。”

“病人出现阿尔兹海默症中期症状，偶尔记不住自己的名字，绝大部分时候记不住亲人朋友的名字，前事后忘，诊疗时出现惊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医院……”

“惊慌。”秦敬禹轻轻读着这两个字。

福至心灵般，他知道为什么。

因为蓝思菱的妈妈就是死在医院里，死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监狱里。

所以她害怕，她不愿意治疗。

秦敬禹忽然感觉闷得厉害，好似有什么紧紧压在心上，透不过气来。

他打开车窗，只听“轰隆”一声惊雷，暴雨噼里啪啦落下。

在这狂风骤雨中，他缓慢而仔细地看完了这八年来，蓝思菱的每一份就诊记录。

真可笑。

在监狱里，秦敬禹经常想，蓝思菱必须过得不好才可以。

重逢后，他冷眼看她的狼狈、她的窘迫、她的痛苦……

可在这短短一小时里，看到这些证明蓝思菱过得不好的真凭实据后，他忽然后悔了。

如果没有在监狱里，那样恶毒地幻想，那样不甘地诅咒。

那么，蓝思菱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第17章

北郊殡仪馆。

秦敬禹走近灵堂正中央，被鲜花簇拥的冰棺。

经过入殓师的整理，蓝思菱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些，还换上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指尖和手臂上斑驳的伤口都被长长的蕾丝手套掩盖。

看起来就好像童话故事中吃了毒苹果而陷进沉睡的白雪公主。

秦敬禹轻轻抚摸了一下蓝思菱的脸颊，忽然悲从心来。

他低声：“蓝思菱，你疼吗？”

“你不是最怕痛了吗？你看看你身上的这些伤口，我真不明白你，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可以去死，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一种？”

“你真的爱我吗？你如果爱我，怎么忍心留给我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敬禹望着蓝思菱紧闭着眼的脸，第一次感到后悔。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嘴硬，明明为了我做出那么多牺牲，却还要装作坏人。现在好了，你要我怎么办？”

“继续恨你吗？还是重新爱你？”

秦敬禹拔高声调：“蓝思菱，你说话啊！重逢以来，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最后一次见面你怎么说的？你不是爱钱吗？你起来啊，我给你钱……”

“你自己说，要比我幸福的，怎么这就认输了吗？”

听到这声音，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却看着情绪决堤的秦敬禹不敢说话。

她们面面相觑，好似不明白，明明把这个叫蓝思菱的女人送来时，秦先生还那么冷漠，为什么现在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么伤心，好像恨不得一起死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工作人员才大着胆子上前。

“秦先生，请节哀。您这么伤心，蓝小姐的亡灵看着，也不安心啊。”

“亡灵？”秦敬禹猛地抬头。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敬禹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