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八年前，思菱到底有没有苦衷，你都没办法恨她，可你也没有办法继续爱她，因为所有人，包括你最亲的爷爷都告诉你，思菱背叛了你，思菱不值得你爱。”

秦敬禹久久地沉默了。

杜莹屈起双膝，头深深地埋起来，声音变得很闷。

“我和思菱，一起在门头沟长大，思菱的妈妈，也就是蓝姨，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商贩，可她累死累活把我和思菱供进了大学，可能尿毒症就是这么累出来的。”5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一份工作，但是被男上司骚扰，是思菱帮我出头，然后被那个男人用手段关进了派出所，我记得那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不停地哭。”

“可思菱却让人给我递纸条，她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出来，工作没了不要紧，大不了我养你’，我们，明明那么那么要好，我怎么会没有相信她呢？”

杜莹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根本不在乎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是嫉妒吧？嫉妒思菱有一个那么爱她的妈妈，后来又遇到一个那么爱她的你，这就是我答应和你结婚的原因啊，敬禹。”

“我不爱你，我只是太嫉妒思菱了，可我忘了，思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湿漉漉的痕迹。

“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死了，死之前过得那么不好，可我一无所知，我还成了伤害她的帮凶，是我害死了思菱，是我……”

秦敬禹想开口，想说不是的。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杜莹只是帮凶，而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

不知过了多久，秦敬禹觉得喉咙疼得厉害，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杜莹，蓝思菱跳崖之前，在想什么呢？”

他沉默了半晌，又说。

“我会和你取消婚姻登记，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我会补偿你。”

杜莹没有回答。

而秦敬禹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一开门，只见周英东眼眶泛红地站在原地，手里是厚厚一叠病历。

他看着秦敬禹，语气艰涩。

“大哥，我去了蒋医生那里，你说，蓝思菱她一直都不肯接受治疗的原因，是不是在惩罚自己？八年前的事，不止是我们心里的一根刺，也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我们拔不出来这根刺，一直耿耿于怀，恨她、怪她，她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把自己关在那间小房子里，又去社区服务站做最累的工作，任由病痛折磨。”

周英东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蓝思菱像我们恨她、怪她一样，恨着、怪着自己。”

第16章

有一瞬间，秦敬禹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疯了。

为什么蓝思菱死了，所有人就好像迅速地变得理解宽容了？

好像只有他陷在那个怪圈里，爱恨都是笑话。

“大哥？”周英东试探地喊了一声。

秦敬禹这才回神，看着那叠厚厚的病历攥紧了手心。

他咬牙：“是蓝思菱咎由自取，要么做了就永远不要说出来，要么就不要做，现在是想怎样？你们一个一个都想怎样？”

“不是……”周英东刚想解释，抬头却看见秦敬禹痛苦泛红的双眼。

他怔住了，忽然意识到刚刚所有激烈、不留情面的语言都是秦敬禹最后的逞强。

相爱三年又被迫生离八年，最后死别的是秦敬禹和蓝思菱。

他们旁人如何痛苦，如何悔恨，难道能超越秦敬禹吗？

周英东的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忍、巨大的怜悯。

他把病历递给秦敬禹，语气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