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和瑶瑶在打包冷馄饨,瑶瑶穿条吊带睡裙,人字拖,老顾快五十岁的人,也跟着她一起穿人字拖,两个人大大方方挽着胳膊,头贴头有说有笑,又像父女又像姘头,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们出来聚餐,老顾也总带上瑶瑶,申天开黄腔,嘲他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小毛囡开玩笑说瑶瑶就是他想中的那张彩票,老顾笑着,一并照单全收。
又过了一阵,到了夏天,再出来聚餐,老顾突然又回到一个人,问他瑶瑶呢,他沉默片刻,说:“被车撞死了。”
老顾把瑶瑶车祸的经过说得很详细,再看他的样子也确实憔悴,短时间内仿佛老了十岁,因此并没人对他的话产生过怀疑,直到过了段时间,不止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瑶瑶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就像当初跟老顾一样,这才知道原来事情另有隐情。
千禧年的小魏倒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他通过相亲结交了一个女朋友,说好年末订婚,他觉得自己总算交了好运,好运气却捱不到年末,没过多久,车子又再度被倒钩拖进了车管所,订婚的事也就只好搁置下来。
事实上,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场捉黑车行动正在千禧年的末尾拉开战幕。
这年冬天,出租车司机联名上访,要求整顿黑车,肃清出租车市场。说白了无非是怪他们抢生意。
申天被抓了一次,交了罚金放出来没两天,某日又接了一个乘客,才刚把车资谈妥他就发觉了不对劲,要想关车门已经来不及,那人先一步上了车,笑了笑就去拔他的车钥匙,申天血冲头顶,一把揪住这人衣领,一拳打了上去,因这一下的冲动,付出的代价是三个月的派出所拘留。
自从开始严打,家山基本上就只做熟客和包车,偶尔接趟单,也是极小心,他锻炼出一套识破倒钩的经验,然而人在江湖走,挨刀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
那是一个阴霾的冬日,虹嫣赶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已经汇入了一长列车流中,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奥拓车里,一眼就能寻出来,鲜红的车身铮铮亮,家山爱惜车子,每天傍晚都要提着自来水管把车身冲一遍,再拿干布小心翼翼地擦抹干净。那么多年过去,这辆车像是也已成了家庭中的一份子。
终于,车子被拖进那扇大铁门,再望不到了,虹嫣去握家山的手,家山反过来拍拍她的背脊,说:“回家吧。”
长安铃木奥拓这种短车身,没有屁股的小汽车曾经密密匝匝地占据着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而在世纪交替之际,它们又好像一夜之间消声灭迹,变得踪影难觅,像录像厅,台球房,电话亭,拷机……所有倏忽之间就寻不到踪影的物事一样。
第23章
一只塑料名片盒摆在八仙桌上,虹嫣在家山的注视下打开来拿了一张,纯白底色,最上方绛紫色的大字印着:短途货物运输,中间印着姓名和手机号,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印着:快捷安全?服务周到?价格合理。
虹嫣点点头说:“蛮好,像一回事。”
家山这才笑。
她拿了几张放包里,说:“我拿几张,说不定能派用场。”
这时候申天走进门来,看到桌上的名片,他就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来放桌上,笑着说:“我也有。”
除了名字电话不一样,其余的都和家山的一模一样。
他在派出所拘留时候剃掉的头发还没长长,又去染成金黄色,嘉宁一看到他就没大没小地笑着喊,“孙悟空,孙悟空”。
党爱珍拎着个拖把从灶间出来,看见申天,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就算招呼过了,接着便埋头拖地,拖过这处又拖那处,专门往人脚上拖,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一天不拖,地上全是灰。”
虹嫣拉起嘉宁的手说:“新车子我们还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