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3)

一张张点清,小心翼翼夹进笔记簿里。

从北京回去之后,一日中午,周履冰突然过来找虹嫣,拿出一本很少看见的语法辞典,中间裂开了又用胶带贴住的。

虹嫣正苦恼寻不到像样的语法书,眼跟前一亮,周履冰却说:“下个礼拜我就要去安徽了,所以这本书没法借给你,不过还有其他办法。”

他说的办法,不过就是手抄,到旁边弄堂里一处没人住的废弃阁楼上去,摊开辞典,一行一行地抄,虹嫣一个人来不及,有半本是他替她抄的。

天气热得要命,阁楼年久失修,内里更闷更热,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有两三天的下午,两个人溜出来,一起上了阁楼,就伏在老虎窗下一块扎人的三夹板上一声不吭地埋头抄书。

其实虹嫣有点知道,那回跟他换粮票,她是按照一张换一张,但是实际上都明白,全国粮票要比地方粮票值钱,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周履冰在安徽插队的第二年恢复高考,那年过年他没有回来探亲,光是托人为他爸妈带回了他平日里节省下来的口粮,听跟他分配在一个大队的人说,周履冰痴心妄想疯了,农忙时节一天劳作十多个小时,他夜里也顾不上休息,没有电灯就拔灯芯草自制油灯,天天复习到深更半夜。

这年他并没考上,过了一年他再参加,依然名落孙山。

78 年底,周履冰从安徽回来,他姆妈在他回来前的一个礼拜,趁他爸爸出门买菜偷溜出去,一脚踏空淹死在了河浜里。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虹嫣家里接到滕常青在云南遇难的噩耗。

有天傍晚,他们在小菜场边上碰到,周履冰先叫的虹嫣,她回过头来看到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敢认。

三年多不见,周履冰原先白净的面孔覆上了一层绛色,两只手上都是干农活磨出的老茧,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两个人的胳膊上都戴着黑纱,也没多话,只是点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便道别。

周履冰分配在街道的羊毛衫加工厂,一边做活,一边还在复习,80 年高考,他和虹嫣一起参加,虹嫣考上复旦,他照旧是落榜。

虹嫣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周履冰特意来找过她一次,问她能不能帮他在她学校的图书馆里借几本书。

她把他要的书找到了,带回来借给他,没过几天,他又来还书,和书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副羊毛手套。他说谢谢她帮忙借书,顿了一下,又补一句:“这副手套是我用工资买的,你放心戴。”

后来她才知道,他那几年在羊毛衫加工厂里做得并不开心,因为性格不合群,处处都被其他人排挤孤立,就连少了东西也是不分青红皂白都扣在他头上。

混混沌沌的,觉出像是有人在推她,虹嫣回过神来,党爱珍把一袋话梅塞到她手里:“嫣嫣,船动了,头要是觉得晕就含颗话梅在嘴里。”

第九章

客船在长兴岛马家港码头靠岸,已经是日暮时分。

三个人提着行李一走出客运站,不及环顾四周,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人。

虹嫣一段时间没见家山,这时候看他披着一身重孝从黄昏的太阳底下走过来,竟有些许陌生。

家山看到虹嫣也在,像也有些意外,还是很快回神,也没多话,伸手先去拿过她手里的行李,这时候,另一个人从后面上来,也是一身重孝,黝黑朴实的面孔,一面寒暄着,帮着一起提行李。

走到一半,虹嫣才记起来,这是在结婚时候曾见过一面的家山的大哥,家海。

看眉眼,其实家山和他大哥有点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整体两个人却又一点也不像。

一行人走到墙根,把行李都拖到一辆三轮车上放妥,家海道:“伯父伯母跟我,弟妹就坐家山摩托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