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是肯定不愁了。”
党爱珍每隔一段时间,只要抓到机会就要问他乡下的事情,哥哥怎么样,母亲怎么样,老房子怎么样,什么时候通电的,鸡鸭猪还养伐,烧饭还是用土灶吗?
家山起初总是耐了性子一一回答,但后来他发现她不管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问过他,隔了几天就又非要再问一遍,好像也不是真要听他怎么回答,而只是单纯的想要问一遍。
他就笑笑不再响,听着党爱珍长叹一口气,发表一句总结性的感叹:“家山到底是吃过苦的,跟现在的那些小年轻都不一样,看着就可靠稳重,待虹嫣也好。”
他真正了解党爱珍的用心,是在一次,她织了件海军蓝色的绒线衫给他,让他试大小。
他套进去,正正好好。
党爱珍就上下打量他,嘴里说:“家山现在看起来多神气,这件绒线衫穿身上登样得不得了。我记得你刚过来的时候,人是真瘦,五官又深,有点像电影里面的阿尔巴尼亚人。”
家山有些尴尬,脱绒线衫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到她的笑脸,那种微撇着嘴角,皱着鼻翼,三分端着,七分同情的笑。
他体会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待他好,又不是纯粹无私的好,也不要他感恩戴德。
后来他读懂,她其实是怕,怕虹嫣生不出小囡来,他因此有二心。所以待他好的同时也一遍遍敲打他,强调他的出身,滕师父的恩情,无非是希望他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就算虹嫣大了五岁,又不能生育,但不管怎么样,总归还是他高攀。
然而不论到底是谁高攀谁,现在他跟虹嫣,好像完全成了僵局。
白天在老人跟前能正常交流,到了夜里,熄了灯,他睡沙发,她睡床,彼此没有半句话。
看起来好像是谁也不肯让步,他却晓得,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单方面在置气,这也是最让人灰心的地方。
这日傍晚,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滕家母女迟迟不见家山回来。
到七点多钟,党爱珍一面收拾着碗筷,忍不住道:“该不会是我昨夜里话说多了,有哪句正好戳到他心筋了。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天的脸色好像是有点不大对头。”
虹嫣没响。
转眼八点三刻快九点钟,他还没回来,党爱珍看看钟,禁不住又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人是啰嗦点,但都为了你们好。想不到他的心眼这么小。多说多错,好心没好报,我算懂了,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深夜,滕华良下了夜班回来,虹嫣听见动静下楼,问他知不知道家山去了哪里。
滕华良说:“家山阿哥打电话到厂里,说他姆妈病重,所以他下午就告假坐船回去了。”
家山一去好几天没音信,滕家人干着急,一日早晨,他终于发了封电报回来,说他姆妈昨天夜里过世了,他还要在老家再多待一段时间。
滕华良夫妇唏嘘,商定好明日一早出发去吴淞码头坐船,就出门复了电报。
第二天,天还没亮,党爱珍刚起来,却见虹嫣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桌前吃早饭,整顿好的旅行包搁在沙发上。
党爱珍有些不大确定地问:“嫣嫣,你跟了一道去,身体能吃得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