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有了一种难启齿的默契,后半段战场总是转移到床上。
战争结束,分不出来胜负,家山总先睡着,虹嫣仔细看他的面孔,这时候的他已经风平浪静,睡得像个孩子。
睡着了,他的胳膊和腿还紧箍着她,她觉察出他身上带着一股对她有些陌生的,属于乡下人的原始粗蛮劲,她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挣了两下挣不开来,慢慢也就放弃了。末了,就这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家山有时候睡到一半也会醒过来,通常是在凌晨,她刚刚睡过去的时候。
睡着了,她的嘴唇还像平日里那样紧抿成一条直线,总有一种有苦难言般的意味。他有些不甘心似的拿手指在她唇缝中间用力揿了一下。她皱眉,他又放手,做了错事一样心生愧疚。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里,又是惯有的她挑刺,他沉默,最后都带着一股气到床上,有的时候忘我到滚落地板上了还分不开来,她拿两只膝盖跪趴在地上,手抓着床柱,他从背后反绞住她两条胳膊,在黑暗中,两个人都不作声,用一种寡廉鲜耻的方式进行较量,仿佛一对痴怨的偷情男女。
第十一章
还没到时间,外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放起了烟花,小范围,只是零散的几朵花,哔哔啵啵地散在夜空。
年夜饭摆了满桌,房间里的廿四寸彩电被小心翼翼搬到了楼下,搁在八仙桌对面的小方桌上,中央台,狗年春节联欢晚会,毛阿敏在唱《除夕情》。
虹嫣一向不喜欢春晚,她弄不懂这群人吵吵闹闹的,在开心些什么,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家里的另三个人却都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投入,面孔上带着一种相似的满足放松的神态。
她这种时候,又难免产生他们才更像一家人的错觉。
早晨她吃了一只甜汤圆,一只咸汤圆,几坨糯米仿佛粘在了胃壁上,一直没消化。直到现在,还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低头看桌,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饭,煎炒烹炸,鸡鸭鱼肉齐备,最中间摆了只暖锅,大白菜火腿片粉丝肉皮蛋饺,一层叠一层,腾着丝丝热气。
虹嫣握着筷子停了许久,最后夹了只蛋饺,咬了一口,尝到蛋皮的腥气,还有肉馅里的黄酒味道,有什么东西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她喝了口雪碧硬压制住。
家山觉察,向她望,虹嫣搁了筷子说:“蛋饺有点腥。”
老夫妻两个闻言忙也去夹了尝,党爱珍道:“瞎讲,哪里有腥气。”
虹嫣不响,闷头喝雪碧,眼睛不知道怎么,落到桌上的一盘红烧鳝段上。
她从来不吃黄鳝,黄鳝的头却正好对着她,嘴微张着,隐约窥得见内里尖细的小牙,她想起菜市场里杀黄鳝,一条条揪住了,钉在搓衣板上用力划拉,一手一地的血,隔开几米远都闻得到腥气。
她立起来,一声不吭推门冲了出去,走到天井里,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上炸开,她来不及,伏在门口的小花坛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家山追出来,虹嫣吐完回头,对望的瞬间,他看见她的眼睛水洗过一样清亮。
过完年,虹嫣到医院去做检查,说是去看看肠胃,本来她只要家山陪,老夫妻两个却硬要跟了一起去。
四个人走到弄堂口,邻居看见他们一家穿戴整齐,喜气洋洋,就道:“出门走亲眷去啊。”家山多少有些难为情,党爱珍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大方方挥手:“对,走亲眷去。”
到医院挂号,排队,验血,拿到检查结果,看到上头清清楚楚写明白怀孕两个月,老两口竭力克制着喜悦,虹嫣与家山对看一眼,心里面其实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都没声响,也是克制。
医院出来,时间快中午,就进附近的一家饮食店里简单吃点。虹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