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亦无殊抑着笑,“颜料容易弄到你身上去,气味也不好闻,不大方便。”
可翎卿还是不放人,“就在这。”
亦无殊分不开身,只得顺着他在床边坐下,隔空取物,将东西拿过来,提醒翎卿,“那我可要开画了。”
翎卿嗯了声,也不说让开些,或者躺回去,好让他看清楚,仍旧倚在他肩头。
他口中说着醒了,可看人画画这事本就考验耐心,翎卿生平就没长出过那东西,唯一挤出来的一点、称得上耐心的东西,全给了宁佛微,就为了埋葬自己。
至于画画……
成品再如何惊艳,过程也是枯燥无味的。
亦无殊还没落几笔,肩上的脑袋先变得瓷实了,歪倒下来压在他肩膀上,他及时捞了一把,才免了翎卿滑下去的风险。
可就这样靠着,也已经十分难捱。
半个时辰前才亲密交缠过的人,就这样毫不设防地靠着自己,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是亦无殊怕他凉给他加上去的,银发披散沿着侧脸滑落,落下的阴影间,深陷的锁骨上隐约可见红痕。
是他留下的。
搭在他身上的手,五指细长,从指尖到手腕,那样优美的一条线条,皮肉都很薄,将手腕握在手里的时候只觉得瘦,顺着下去,将这只手全握在手里,亦或者这手指抵开将自己的手扣上去时,又觉得软,失控时轻易就能揉出大片的红。
情难自禁,潮念迭起。
他侧了下头,细看翎卿的眉眼,这人白日晚上一样折腾,只要是醒着,就没有一刻安静的,睡下来时才终于消停了些,让他能好好看看。
因着耳疾的缘故,这一天下来,他的目光就没能离开翎卿的唇,无论在做什么,总要分出一缕神看着这人,分辩他在说什么话,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此时,终于不用再去注意这些,他反而有些失落。
“闹腾。”
他无声动了动唇,眼里盈着自己都没能发现的笑意,想摸他的脸,又怕把人再次闹醒了,“你要是一直这么依赖我多好。”
他也不想走啊,百年是多长,有时候一眨眼就过去了,有时候又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值得庆幸的是以翎卿的实力就算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可让他失落的也是如此。
没有他,翎卿也能过得很好。
亦无殊怎么会察觉不出翎卿身上的异样,这人活得太过纯粹,纯粹到眼中的世界分不出黑白以外的第三种颜色,也容不下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他的时间是完全停止流动的,时光流逝带来的成长也亦然,这才促使了他的性格千年如一日。
但这是在极为特殊的环境下养成的,绝对称不上正常。
只要离开他,翎卿身上停滞的时间就会重新流动,以翎卿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将自己成长的空缺补全。
相依为命的壁垒一旦打破,翎卿的世界会涌入无数的人,不再只属于他。
他会有别的朋友,有他亦无殊参与不了的、只属于他和别人的经历,欢笑或者气恼,不再事事都和他相关。
天地广阔,翎卿的世界也会不断扩展。
亦无殊无声笑笑。
嫉妒就是如此简单,可他抑制不住。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是石上流过的清泉,润物无声,还是扼住鸟雀长着华美鸟羽的翅膀的手?
他在思考。
百年之后翎卿是什么样?
还会来找他吗?
亦无殊忘了在哪听过一句话,陪伴一个人成长的尽头就是放手。
家长对孩子是如此,他对翎卿也是如此。
他想让翎卿的世界永远只有他,眼睛永远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