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出去,一是有些地方不太平,新上任的神使拿捏不准事态,汇报得十万火急,说得好像天要塌了一样,他就去看看。

可看了之后发现也就那样,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就丢给月绫去处理了。

二是去看一个人。

“你在这里也有十来年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床头挂着一盏黑铁缠枝、做成亭子模样的小灯,里面镶嵌的柔光水晶散发出温暖光晕。

亦无殊转过头,借着轻纱般的柔光去看翎卿。

翎卿半梦半醒,还以为幻听呢。

“你愿意?”

他掀起眼睫,半嘲不嘲道,“不怕我又趁机逃跑出去乱杀人了?”

“你没有乱杀人,想象的不算,”亦无殊纠正他,“我会跟你一起。至于逃跑,你都跑了一次了,我还能让你跑第二次?小手铐都给你准备好了,明天就给你带上。”

“……那我不去了,你押送犯人呢?”

“别这么急着拒绝嘛,我特地给你做成你喜欢的款式。”

翎卿没放在心里,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隔天,翎卿看着手上缠着的黑蛟,“……我喜欢的款式?”

变回原型的非玙:“……”

亦无殊灵活地把小黑蛟在他手上绕了一圈,最后打了个结,拎起小黑蛟尾巴,牵在手里,“走了。”

翎卿低头,对非玙说:“你真的不能咬他吗?”

非玙委屈,“可我头在您这边啊。”

“……狡猾的大人。”翎卿想把非玙拎起来当鞭子抽人。

“不要再后面嘀嘀咕咕的,走快点。”亦无殊手在眉骨前搭了个凉棚,眺望远方。

天朗气清,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翎卿对这种不能杀人的出行毫无兴趣,无精打采地缀在他身后跟着,知道跑不掉,一路上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他们在一处两进的院子外落地,入目便是铁画银钩的牌匾,上书两字,江府。门口两座石狮子怒目圆睁,格外威武地注视着来往的人。

翎卿还没想通亦无殊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大门便朝着两边开了,门后露出一张未语先笑的脸来。

神使江映秋。

江映秋也是个活泼人,堪称神出鬼没,常在各处厮混,跟谁都混得脸熟,翎卿见过他,认出他也是和傅鹤他们一辈的老神使。

江映秋身边还跟了个少年,面容稚嫩,看上去还未及弱冠,身量倒高,穿着一身短打,见人先笑,和江映秋一样,都不怕生。

“大人和殿下来了?”江映秋喜好附庸风雅,常常执着把翠竹扇子,斯斯文文地行礼后。

那少年脆声跟着喊:“见过大人和殿下。”

“我是姜婴。”少年笑得阳光而爽朗,本来只是普通的面容,在这毫无阴霾的笑容下,硬是多了几分顺眼。

亦无殊颔首,不再玩闹,让黑蛟变回人形,自己牵着翎卿小手,“进去吧。”

“你跑神使家里来做什么?”翎卿小声问。

“带你来吃饭,这个季节的鱼挺肥的,江映秋和傅鹤昨日结伴去玉湖边钓了一筐,本打算给我送来一些,我想着你挺多年没出来走走了,就没让他送,带上你来人家家里来蹭一顿白食。”

“……你真的好意思啊?”

亦无殊摸摸自己的脸,试了下厚度,“还成,一顿饭还是能撑得住的。”

石头鱼锅上桌,一片热气腾腾的香味溢散开来。昨夜刚下过雨,竹林中空气十分清新。

江映秋把石桌上被雨打落的竹叶收拾来,就在这露天之下摆了一桌全鱼宴。

“小殿下试试我的手艺?”江映秋笑眯眯把筷子递给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