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仙山之上的这位神明,生得极好,涵养极好,虽然生于天地,日月所养,却无丝毫骄奢之气,更无跋扈。

凡是旁人和他说话,无不弯着眼睛笑,极耐心地等人说完,偶尔还会和人说笑两句,言语间泄出几分活泼气,只是不大好亲近,言笑间总是蕴着一二疏离。

瞧着好似年岁不大,但若是算上他在混沌中度过的岁月,已有近万载年华。

孤独么?亦无殊漫步时想。

这会儿算什么孤独?

有日升月亮、海潮迭起、山花烂漫、还有几只小雀日日在他床边叽叽喳喳,可比混沌中不识春秋的日子好多了。

何况还有这么多事要去做,何必想这些,平白浪费时间。

他拿竹简敲敲头,步履轻快地朝自己住处走去。

今日盖哪床被子好呢?是绣着白桃的、还是绣莲花的……

他出去时特意吩咐殿里那几个草木化作的山精,让他们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也不知道那些个山精记着没。

寝殿前种着大片木棉花,引仙泉浇灌,四季常开,青石台阶淹没在落花之中,寝殿大门常年大开,亦无殊熟门熟路地走进去。

“到家啦。”

无人看着了,也无需再端着架子,他格外惬意地舒展了下筋骨。

愉悦自然是愉悦的,只是跨过门槛时,对着空荡荡的寝殿,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转眼间时光流逝,花谢了一树又一树,不知多少个春秋就在这样的忙碌下溜走了。

混沌灾害渐渐少了,该补的天补了,该填的地填了,山河也都安宁无恙,神使从最初的十二位到了八十一位,本来是八十位,但九九归一么,凑个吉利数字。

诸事顺遂,亦无殊终于松快下来,有了闲心,可以空出时间,四处走走了。

他事后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是闲得慌,在家中就那么待不住么,看看闲书听听神使们打闹,时间不就过去了?

就让两条腿生来配相不好吗,非要到处去闲逛。

又觉得就算不出去,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真是左右为难。

总之,这一走,便走出了新的问题。

那时王国和城郭还没有后来那样严整,世间还未历经沧海桑田,隐于几个村子间的小城质朴而清净。

亦无殊拎了把扇子走着,忽然有人撞在身上。

是个不大的孩童,一身布衣短打,补丁东一块西一块,身上不知在哪滚了一身泥,一撞就在亦无殊身上撞出一个完整的泥印子。

人跟瘦猴似的,矮矮小小一个,后肩膀骨头都凸出来了,抬头慌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太急了没看路……”

亦无殊好笑道:“我身上没带钱,不用摸了。”

孩子剩下的话全卡嗓子眼里了。

“你缺钱吗?”亦无殊问。

孩子憋红了脸,晒得粗糙黑红的一张脸一抹,立时就是一副哭相,“我……我好几日没吃饭了,饿得实在不行,求大人施舍……”

“说谎。”亦无殊道。

这孩子看着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实则四肢矫健,撞上来的瞬间就将他胸口腰间几处可能放钱的地方摸了个遍,这身手可不是饿得不行了,才在被逼无奈这下出来行窃的孩子能做到的。

这就是一个惯偷。

况且,就算没有这些,也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谎。

孩子被戳穿,哭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无的眼睛闪出凶光,脏兮兮都手摸向腰间挂着的破烂布袋,就要变偷为抢。

亦无殊淡淡瞥他一眼,雪白广袖无风自动,一张脸清华矜贵,不似人间色,孩子刀还没掏出来,就被压着趴在了地上。

身上无亲缘,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