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今与阿春姑娘心意相通,当年让人偷来的身契,是不是寻个好日子烧了,让阿春姑娘高兴高兴?」
杜栩拨弄着檐下的雀鸟,漫不经心道:
「再说吧。
「阿春性子倔强,要没了身契,哪天和本王吵架,她立刻就包袱款款回江南去了。
「到时候,本王就派你这个蠢货,去江南一寸一寸地翻地皮。」
管家乐呵呵地,连声说阿春姑娘心里只有王爷,怎么会和王爷吵架呢?
杜栩也只是玩笑,听他吹嘘得意起来,要他去寻好兰草送我。
那天夜里,我拿着剪刀,把那棵兰草挖出来,一寸一寸剪了,烧成了灰。
从前就是谎言相待,又何谈一辈子的真心?
裴遇大抵真是医仙转世。
在他用心诊治下,我的嗓子一日一日好转。
从能啊啊地嘶哑发声,到能咬准几个字。
再到毒性全消,能清清楚楚,叫出裴遇的名字。
裴遇摸着我的咽喉,倾身细听。
「裴遇。」
我低低道,「小裴郎中,神医妙手」
小郎中看着我的眼睛,竟有几分呆住了。
鸦羽似的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
「阿春姑娘。」
他突然道,「裴某……裴某有些话要说。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无父母兄弟,行医救人为业。家有医馆一间,薄田半亩,存银二十两。
「虽然简薄,愿意全送给姑娘,充作聘礼。」
医馆门外,杜栩勒停了千里马,翻身下来。
满脸笑意,捧出一个小药瓶,献宝似的要交到我掌心。
正好听见最后一句:
「姑娘可愿嫁给裴某,做裴某唯一的妻?」
7
四下里一片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没等我回答,杜栩就抽出长剑,架在裴遇侧颈。
只要我敢点头应是,他就敢让裴遇人头落地。
淮王和歌女、淮王和平民之间,其实都是天壤之别。
从没有任何变化。
杜栩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慢条斯理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王的阿春?
「小裴郎中,淮王府豪富,天下人尽皆知。
「你那点家当,还买不起阿春戴过的一根发簪,穿过的一条衫裙。
「怎么好意思开口,求娶本王金尊玉贵养出来的阿春?」
裴遇一回生二回熟,全然不惧,只看着我道:
「淮王府豪富不假,可求亲娶妻,最重要的是阿春姑娘自己的心意。
「阿春姑娘,你对裴某无意,拒绝在下也不要紧。
「只是淮王并非良人,姑娘好不容易逃出王府,得了自由身,难道要自断羽翼,重回金笼中去吗?」
这话像是捅了杜栩一刀,他手中长剑不稳,在裴遇咽喉处划出一道痕迹。
杜栩心知肚明,他为了自己的私欲,算计过我的自由身。
这是梗在我心里的尖刺,他哪怕稍加触动,旧伤就会立刻裂开,淌出鲜红的血。
杜栩不敢判断我的回答,只能屏住呼吸,哀求似的看向我。
我最终向裴遇摇了摇头。
「小裴郎中厚爱,是阿春辜负了。」
没等杜栩露出高兴神色,我又向他深施一礼,轻声问:
「王爷千里赐药,阿春心中感激。
「只是如今,此毒已解,王爷即将大婚,为何还不回京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