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睡得着!
安鹤谨慎地盯着光圈外的黑暗。她视力不错,但光圈之外,黑色浓度高到不见五指,微弱的月光被手电削弱了,所有景物都是雾蒙蒙的。
安鹤睡不着,她仍旧正正地跨坐:“那东西不会再回来了吗?”
“有可能会。”骨衔青将双手搭在脑后垫着,毫不在意,“回来就再躲呗,刚刚那种东西视力和听力都不太好,装死就行,别被抓住。”
安鹤吞咽了一下:“你说的辐射物,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什么都有。”骨衔青望着天空,慢悠悠地说,“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有。但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为什么?”
骨衔青顿了一秒,她脸上不再有笑容,缓慢地诉述着远古的往事:“黑暗时代后人类社会爆发了激烈的洲际战争,因为各种辐射和化学武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动物,逐渐产生了严重的畸变。骨蚀病,只是被传播得更为广阔的其中一类。几十年后,有些新生儿一生下来就布满血瘤,没有鼻腔。两个头、三只脚都算是最轻微的症状。”
安鹤屏住了呼吸。
“这些人的病不具备传染性,但在资源越来越少的年代,这些人逐渐被当作怪物驱逐出了宜居区。随后,它们就一直生活在荒野,后代长相也越发古怪你应该不知道,人类觉得刺鼻的这些黑色颗粒,是它们赖以生存、减少苦痛的良药。”
“所以,要塞周围才没有这些生物?”
“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进入人类的活动地界。”骨衔青难得有心情解释,她语气平稳,“不过,有一段时间,它们的后代曾被召回宜居区,被人类豢养过当人类发现它们具备十足的破坏力之后……”
“它们可以被豢养?怎么做到的?”
“人类的贪心可以造就一切工具。”骨衔青停顿了一下,略过了这一段,“但后来,它们又被丢弃了。和很多被人类豢养、在灾难来临时又被首先抛弃的生物一样。猫、狗、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甚至人类的同类。不都是这样吗?”
骨衔青笑了两声,意味不明:“不过,它们被丢弃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它们不可控。安鹤,不可控的武器,注定是要被抛弃的。”
骨衔青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谶言。
“这就是你要带我见识的残酷世界吗?”
“这个?”骨衔青说,“不是。只是路过这里碰上了,和你解释一下。现在很多要塞的居民,都太不知晓它们的存在。新生儿从一出生,只被灌输不要进入枯林和沼泽的思想,这些东西对她们来说只存在于母亲的恐吓里。”
“那你为什么知道?”安鹤借着灯光打量骨衔青。
“我读过书。”骨衔青瞥了她一眼,揶揄:“你不会没读过书吧?文盲?”
安鹤把话咽回肚子,你才是文盲!
骨衔青在刻意搪塞她,既然要塞里的居民不知晓这些往事,那么即便读过要塞里的书,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骨衔青不仅知晓它们的来历,还知晓应对它们的方法。
安鹤很难不认为,这是她通过梦境从别人脑袋里偷来的。
话题到这里,就画了个句号。骨衔青没有再细说的意思。
安鹤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骨衔青的脸上,光线离得太远,她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波动。
视线再下移,安鹤便看到,骨衔青腰间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开始凝固变硬。
“不痛吗?”安鹤鬼使神差地问。她的袖刀有二十厘米,应该扎穿了骨衔青的内脏,可这人毫不在意。
“痛啊。”骨衔青的话飘散在夜空中,小声呢喃,“只有痛苦,才让我觉得像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