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赫梅特转换了语气,这一刻的塞赫梅特,仿佛一个严厉的长辈,突然有了松弛的时刻。她用给不谙世事的孩童讲述童话的口吻,讲起了这个故事。

“在戈壁边缘住着刺猬一家和沙鼠一家。它们各自在废旧公路边捡拾到一块狭窄的木板,都用来遮蔽洞口,保护自己免受外界的侵扰。

“某一天,刺猬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洪水将淹没这片土地。它找到沙鼠试图警告对方洪水即将来临,应该把两块小木板合在一起,做成一艘船来避难。

“然而,沙鼠正享受着洞穴里的舒适,对刺猬的话不以为然,毕竟戈壁从来都没有发过洪水。

塞赫梅特顿了顿:“尽管刺猬反复劝说,但沙鼠始终不相信灾难即将到来。最终,洪水如刺猬所预见的那样汹涌而至,两者双双溺亡。”

塞赫梅特停下了讲述,安鹤一时有些发怔,不知道对方讲述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她小声询问:“是指,要团结?”

“恰恰相反。”塞赫梅特继续讲述:“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刺猬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身处洪水前两天。这一次,它决定不再温和地劝说沙鼠。而是直接夺走了沙鼠的木板,拼成了一艘简易的小船。

“当洪水来袭,刺猬早已稳稳搭乘在小船上。此时沙鼠一家才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拼命挣扎着爬上船尾,勉强保住了性命。”

故事到这里就已收尾,安鹤脸色微微发白,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快速闪过。

塞赫梅特绝对不会心血来潮为她讲述什么童话故事,它也并不具有什么普世的意义。

这不是一个寓言,这是一个预言。

指向性实在太过于明确,不知晓其中利害关系的人也就罢了,可安鹤知晓,圣君口中的刺猬是第一要塞,沙鼠是第九要塞,而所谓的洪水,是荒原上的辐射和黑雾。

罗拉提过,在没有任何观测数据佐证的情况下,塞赫梅特坚持黑雾在蔓延。听起来像是一个掠夺她人的理由、一个统治将士的谎言。

可是,安鹤在和神明的对峙里已经见识过了,第一要塞,确实会被黑雾侵袭,所有不朽的城墙,最终都会变成荒土。

圣君怎么会知道?她经历过吗?演算过吗?她如何笃定,这是事实?

“你见过吗?洪水。”安鹤忍着身体发麻的震惊,缓慢地问。

“我没见过。”塞赫梅特瞥向安鹤,“但是,有人见过。”

“谁?”

“在我们这里曾经有个叫安宁的研究员。你不认识她,不过,没有她,应该就没有你们的诞生。”

塞赫梅特盯着安鹤的眼睛,“安宁告诉我,黑雾会吞噬这片土地。所以她问我,你做好准备了吗?”

安鹤放在沙发上的手一下子攥紧,一股电流从尾椎骨攀上她的脊背,在她沸腾的思绪里撕开一条裂缝,直冲大脑。她张了张嘴,奔涌的思绪太多,反而让她无法组织好语言。

“我选择相信她。”塞赫梅特缓慢地开口,语气淡然,却如楔子一样锋利,“我一直在做准备。”

准备吗?太多的信息在安鹤脑海中划过。那些罔顾人权的复活实验、铤而走险的舱茧计划,甚至是不计损失的开荒,仿佛都成了塞赫梅特准备的一环。一个领袖,略过了温和的劝服,完全不顾个人的牺牲,强势地想要撕开死亡的围追堵截。

就因为一句话吗?这些,也是维.稳的说辞吗?安鹤突然,没有办法下定论了。

“我做过很多事,受到过很多阻拦,然后发现,等待别人让步毫无意义。”塞赫梅特转过身,看向安鹤,“我永远不会做温和的人。”

在虚化的视线里,塞赫梅特红绒的披风闯进安鹤的眼睛。安鹤回神,她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圣君的面部表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