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了,不一定那么浪漫,可以努力。”

水烧开了,饺子被一只一只地丢下锅。水上蒸腾着白气,有几个饺子本质孱弱,很快就裂开了,有些仍然坚/挺着。高俭拿着勺子在锅里翻动。里面是浑浊的一锅面汤。

那股香气是浓郁的家的味道。她忽然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又咬着嘴唇忍住了。她伸手按在他的背上:“是因为今天看见了梁经理,所以你有感而发的吗?”

他没有回头:“不是。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跟你失去联系那段时间里,我很失落,很想你。”

“梁经理……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他卡了壳,“不算吧。”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她的手指在口袋里摸着那张名片,她应该理智和体面,那都是过去的事,追问又有什么意义。他拿出一个白瓷盘子,将尚存的完整饺子捞起来端上桌。

两个醋碟。他拧开一瓶新醋。电视机里又在重播春晚,画面一会儿大红一会儿大绿。他在嘴里慢慢嚼着:“挺好吃的。”

她看见醋瓶上的密封纸被撕下来丢在一旁。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俩……”

他好像已经预测到她要问:“那时候我很年轻,二十三岁,研究生第一年。她比我大一些,三十岁。”

饺子馅在她嘴里没了滋味。她扭过头看电视。高俭去厨房盛了点面汤,放在她面前:“原汤化原食。”

面汤上的油珠打着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成年人都有点过去,我理解。”

高俭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我跟她之间结束得很不愉快。我不是很想说,如果你想知道……”

两个小人在她心里激烈交战着。最后她选了那个不体面的:“对不起,请告诉我。”

“她是我中学同学的远房表姐,当时在小县城有份稳定的工作,已经结婚了,有个女儿。女儿五岁那年,总是说腿疼,诊断出了骨肉瘤。这病预后很差,而且很花钱。丈夫很快跟她离了婚,把女儿留给了她。”

她愕然地抬起头来:“医疗费是可以起诉主张一人一半的。”

高俭苦笑道:“她不懂,估计身边也没人懂。同学介绍她来医院,找到了我帮忙。冯老师看过之后,也觉得孩子体质不好,术后生存率低。她不肯放弃,回家乡辞了职,带着孩子来北京,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化疗。”

“孩子一次次地住院。钱很快花干净了,所有人都来劝,她咬着牙就是不肯。当时……她租在一个半地下室,白天给一家连锁超市打工,当收银员,晚上在医院陪床。”

她吸了吸鼻子:“她很坚强。”

高俭喝了两口汤:“她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接触久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事。那是我第一次……算是恋爱吧。”

“我当时很投入,眼里心里都是她,她对我也很好。可是……孩子的情况渐渐不好了,开始想保肢,后来冯老师发现病灶发展得太快了,还是推荐截肢。我心里特别沉重,可是想着一条命总比一条腿强。那天晚上,我去了她的出租屋,想劝她同意手术。”

高俭沉重地吐出一口气:“门没锁,我打开灯,就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纠缠,白花花的。”

谢碧陶惊骇万分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那个场景……当时浑身的血都冲到我脑子里来,我拎起一把椅子,就冲着那个男人砸过去。他迅速跑了,她冲上来拦着我,跟我说那男人是店长,她是自愿的,超市里管商品上架的理货员比收银员挣钱多,有提成。她说她需要钱,孩子每次见到她,都怯生生地问她救命的钱挣到了吗,她不敢看孩子的眼神。”

她摇摇头:“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