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糟糕了。”贺致远托起他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往唇上一碰,“你见到那个‘我’,大概会胆小如鼠,把真正的自己给藏起来,变成一个特别乖的三好学生,从此一板一眼,战战兢兢,成天算计着怎么在我面前赚印象分,抱怨说不出口了,骂我混账的话也咽回去了,放肆又可爱的念叨也听不着了。这么想想,其实挺糟糕的,对不对?”
颂然条件反射地想辩驳,话到嘴边,又觉得贺致远说得没错那个时候的他,还远远不适合与“那位贺先生”见面。
无论表象有多狂热,基于一面之缘的迷恋始终太过浅薄。他不够成熟,也没有摆脱情感上的自卑,“那位贺先生”仅靠一张脸就抹杀了他的理智,假若对坐而谈,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会跪着、仰望着,在混乱中盲目揣测贺先生的喜好,将自己填进一个看似理想的模具里,自以为是地扮演着“合格的追求者”,害怕出错,又频频出错,最后南辕北辙,与差一点点就能得到的眷顾擦身而过。
何止糟糕,简直悲惨。
颂然感到后怕,咬着衣领拱啊拱,努力将大半个身子拱进了对方炽热的胸怀中。贺致远抱着他,贴得很紧,十指如齿轮啮合,体温从毛衣织线的每一处缝隙涌入。头顶照下暖光,山茶红的沙发布料映衬着皮肤,大片淡粉色。
他摩挲贺致远的手背,轻声问:“我要是真藏了起来,你还会喜欢吗?”
贺致远乐了:“怎么,你以为兔子进洞我就逮不着了?”
听到这话,颂然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又颤了颤。他没抬头,只把贺致远修长的手指握得更紧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膝盖一弯,往贺致远腰侧用力顶了一下,道:“你才是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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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识的第四晚,颂然没能看见他的贺先生。
这是一个四月春夜,空气中尚有一丝属于凛冬的寒冷,上海的白玉兰已经开始绽放。花香先淡后浓,沿着路灯下无人的街道弥漫。碧水湾居的五栋十二楼,颂然躺在热烘烘的鸭绒被里,搂着小布布,做了一个水彩质地的梦。
梦境色泽晕染,基调明快,阳光穿透大片落地玻璃洒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猫咪伸展四肢,慵懒地翻扭着小胖腰,一会儿晒晒正面,一会儿晒晒反面。
耳畔是八音盒的叮咚声,踮脚的芭蕾舞者在盒子中央旋转。
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束满天星、两册童话书、三只可爱的动物马克杯。马克杯三只成套,造型是胖乎乎的花栗鼠一家。地毯上散落着玩偶和松果,颂然跪在中间,陪布布一块儿用积木搭城堡。不远处,厨房里杯盘轻响,一个身材挺拔、肩膀宽阔的男人正站在流理台前,一边煮咖啡,一边煎鸡蛋。
他背对着颂然,面容未知,可颂然就是知道,倘若他转过身来,自己一定会、一定会很喜欢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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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颂然沉溺于梦境时,大洋彼岸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SwordArc Inc.的员工们惊奇地发现,他们的CTO今天心情好得出奇。
上午九点,伴随着车胎摩擦水泥地的巨响,一楼所有员工都目击了一次华丽的漂移入库,黑红金三色盾徽在骄阳下闪过一道炫芒,显得无比招摇。实际上,漂移入库在公司里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因为Carl Kraus每天的固定登场节目就是这个,但从车上下来的人换成贺致远,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原来传闻中贺先生弯道碾压Carl不是假的啊?
九点零八分, 骚包的Carl先生漂移完毕,获得了一片反常的安慰声,百思不得其解,连浅栗色的头发都暗淡了少许。他一路听着关于贺致远的消息踏进研发部,只见话题中心人物靠在桌边,端着一杯咖啡,手插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