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常亲自去幼儿园接布布放学,还会和孩子共进晚餐。
但在那之后的时间,他几乎全部奉献给了书房。
他有频繁不断的工作电话,排到凌晨一点的视频会议,几小时不查看就涨到三位数的新邮件。书桌上的四台显示器霸占了他的视线,一屏代码、一屏论文、一屏数据库,余下一屏随时待用,最忙的时候,他连布布几点上床睡觉的都不知道。
但布布从来不闹。
这个孩子永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当他开始休息,才会“恰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甜甜地撒一会儿娇,就像一朵贴心的棉花糖。贺致远一直将这当做父子间心有灵犀的默契,可现在他知道了,所谓的默契,根本就是布布单方面压抑了孩童天性,在吃力地追逐他的节奏。
布布才四岁啊。
原来,那天颂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上天并没有给他特殊待遇,没有赐给他一个无须操心的乖孩子,只是让孩子学会了噤声,变成了一个小哑巴,而他作为亲生父亲,居然要通过另一个人才能接触到孩子隐秘的内心。
强烈的挫败感扑面而来,他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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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致远抓起手机,飞奔下了楼梯,最后五阶一步跃过。
笔记本电脑正搁在客厅茶几上,他连敲几下键盘,激活屏幕,远程登入了家里小Q的管理系统。登录瞬间,大量新生成的数据日志开始同步载入,在页面左侧一行行快速刷新,滚动条也急剧由长缩短。这本是贺致远最关心的内容,但现在,他连一眼都没看,直接切入监控画面,选择了OmniVision。
全景视野。
8012B的卧室内,小Q的冰蓝色指示灯缓缓暗下,又缓缓亮起,完成了一次温柔的明暗交替。顶端摄像头随之开启,高速视频流通过无线网络传输至贺致远的电脑,将监控画面以环形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了白墙上。
转眼间,贺致远的客厅变成了一万公里之外的卧室,前方两米就是孩子的床,床上坐着一大一小,正依偎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
布布哭红了鼻子和眼睛,像只惊魂未定的小兔子,紧紧地窝在颂然怀中。颂然用五指拢住他的小手,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如水。画面的色调和比例都那么真实,仿佛只要上前几步,就可以张开双臂拥抱他们。
贺致远站在客厅里,眼神极为专注。
颂然的声音不再局限于失真的手机听筒,改从立体环绕音响里传了出来:“布布,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布布点头道:“好呀。”
颂然问:“哥哥现在在想什么,你猜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