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3)

倾巢而出的蚂蚁,迅速爬遍纸页,挤满了每一处边角。

直到纸上再也找不到一处空隙,颂然才从魔怔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见那位阿姨正站在门口,拽着门把手,惊恐地盯着他。

她疾步冲过来,夺走颂然的画纸看了看,然后反身一巴掌甩进了福利院老师怀里:“你给我解释解释,这算什么玩意儿,啊?他一个小孩子,成天尽干这种诡异的事?”

福利院老师看到纸上满满当当的数字,立刻知道不妙,赔笑着说:“宋女士,其实也没多大毛病。颂然这孩子吧,别的都好,就是小时候有点心理创伤……”

“什么心理创伤,我看明明是有病!”

宋阿姨伸手指向颂然,尖利的嗓音像一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这你让我怎么带回去养?他要是半夜爬起来写数字,我命都要吓没了!你看看他的画,再看看刚才的乖巧样,这能是一个孩子?他没有精神分裂?烂苹果充好苹果卖,也亏你们做得出来!”

颂然“腾”地跳了起来,抄起铅笔,狠狠摔向了她。

“我就是有病,就是精神分裂,就是烂苹果,怎么了?我还不稀罕让你养呢!”他握着小拳头,愤怒地朝宋阿姨嘶吼,“我要是也有一张表,你每一项都是大叉!你根本不配当我妈妈!”

就是因为这一次失控,他永远失去了被领养的机会。

他这只表面鲜亮的红苹果,不当心暴露了内里腐烂的果肉,所以被迫下架,离开了展览用的明亮橱窗,丢进库房角落,再也没有示人的机会。

后来,他从别处听说,当天来挑选他的夫妇家财万贯,由于他的失言,福利院错失了一笔数量可观的捐赠,这笔账自然算到了他头上。再后来,他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每一个孩子参加“展览会”之前都要打一剂预防针,老师们说:你们学谁都行,千万不要学颂然,他放着好日子不过,活活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作死了。

是啊,活活作死了。

往后几年,颂然在福利院平平淡淡地度过。十四岁,他超过了被领养的年龄上限。十六岁,他背着画具,只身离开了福利院

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外出闯一闯。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属于他的家,也一定藏在远离福利院的地方,因为福利院能给他的,早在面具揭开的一刹那就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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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相遇第三天 21:03

颂然当时满怀希望,认为自己只是走上了一段比旁人艰苦些的旅程,但在旅程的终点,一定会有一扇贴着大红福字的家门敞开迎接他。可是今天,当他在卫生间一大截一大截扯卷筒纸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到不了终点了。

因为他缺失了一项至关重要的技能。

他根本不会处理亲密关系。

颂然对亲密关系的伤害几乎是毁灭式的:旁人只要显出一丝亲近的迹象,他就会产生一种逾距的试探欲挖出心底最阴暗的部分,不加掩饰地暴露人前,或者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以便让对方连这一点刚刚萌生的可怜好感也毁去,从此对他望而却步,退避三舍。

从前的宋阿姨是这样,如今的贺先生也是这样。

这些年,颂然慢慢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朋友、同事与邻居,却学不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家人。

他与贺先生认识才多久啊?

才二十四小时,才打过三回电话。

那样成熟又温和的贺先生,愿意隔着一层肚皮相信未知的人心,把孩子托付给他照料;愿意慷慨地支付一万四的薪水,时不时逗弄他,用性感的嗓音撩撩人……这么好的贺先生,才一天,就给他活活作没了。

明天,贺先生会找来一个新保姆代替他,布布会留在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