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过了好半晌,女子温柔的语调,却仍未响起。

她呆呆抬起头,望着日光下裴尚娘亲瘦削却柔美的脸庞,在光的照耀下,甄夫人整个人,犹如满含悲悯慈悲之心的菩萨。

虞明窈神思不属,没留神,一口将带着烫意的茶水,饮了大半。

痛辣之意从咽喉,一下涌向四肢,她扯出锦帕,捂住嘴,猛烈咳起来。

“让我看看,可伤到哪里没有?”

甄夫人烟眉微蹙,探起身去看虞明窈的伤势。

虞明窈见状,连连摆手。

“不……不用。就是没留神,呛了一下。”

她闭着眼,咳得正难受,这时,一具柔软温热的身躯,将她环住。

甄夫人像幼时娘亲那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于此举,虞明窈没来得及回过神,还有些愣。

待这股熨帖传到全身,她这才缓缓张开手,亦轻轻回抱了下甄夫人。

而后,克制又轻微地放开。

“真没事了,谢谢您。”

她笑着,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甄夫人见状摇了摇头:“若是烫到了,和我说,我这有膏药,也有专门治喉疾的方子。”

“好,”虞明窈垂眼,“就是浪费了您的茶。”

甄夫人闻言,缓缓坐回身:“茶能再泡,人没法活第二次。”

刚煮好的茶,就这样倒掉,她面上没有一丝可惜,只依旧动作轻柔,收拾起茶具来。

虞明窈看着她动作,偶尔也将眼神放在四周。

方才进来,她心中实是忐忑,不敢多看,四处张望。

这会儿,心神宁静之下,她扫视起四周来。

未到深秋,甄夫人这屋子里,就烧起银丝炭来,让人一进门,浑身暖烘烘的。

她的品味,也异常高雅。

进门东侧往里,是一扇紫檀木雕刻鸟兽花草的屏风,紧挨着有一架博古架,博古架上有一玉瓶,玉瓶里正是现下开得正好的苍兰与紫色绣球。

挨着临窗大炕,有一架瑶琴。

琴木温润,泛着光亮,一看就爱护得紧,往日也没有被冷落。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书香宁静之意,同主人一样。

虞明窈不自觉又想起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可随意、不着调得多。若不是有雁月日日收掇,叫人瞧见了,指不定还得嚼多少舌根子。

正愣神着,就听得甄夫人轻柔的嗓音,再度响起。

“前两日,可是因着我家那浑小子,受了不少委屈?”

虞明窈提心吊胆老半天,终还是在最松懈之际,听到裴尚的话题被甄夫人问起。

不过,前两日?

她拧眉看向甄夫人,裴尚娘亲说的,莫不是小厨房那事?

若是的话,是自己的面皮,被人踩得人尽皆知了?

还是甄夫人,虽不出门,但是府中事,尽在她眼线之下呢?

虞明窈投去疑惑的眼神,瞧起来再软和不过的甄夫人,这时却嫣然一笑。

“敌在暗,我在明。我方式微,敌方势强。这时,你要么把这哑巴亏吃下,要么……”

她看向虞明窈:“就要联合你能联合的所有人,竭尽全力将她拿下。”

“兵书有言,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落地,青瓷茶杯磕在硬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番话,直至夜深,仍在虞明窈脑海中盘旋。

秋意渐浓,夜深的寒意,渐渐不同夏末,有种沁入到骨头深处的冷。

帐帘顶头,是若隐若现的双莲缠枝纹,虞明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