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蜀地女子多剽悍,我看倒不准。你看茹姑娘这性子多好,不知定亲没有?这哪家子弟,能有这福分,娶了茹姑娘去?”

“嗐,这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连珠,我记着你姑母,刚出阁那三五年,时而就想回京都了。这要是选个京都儿郎做女婿,不用再回蜀地,岂不更好?”

“就是,柳家虽好,裴府也不差。这亲事,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我前些日子,还听说永安伯府那不成器的,被一个破落户孤女缠上了,现今永安伯夫人正头疼呢!”

耳畔闲语一句接一句,虞明窈抬眼,恰好窥见裴连珠未来得及收回的恶毒笑意。

一旁谜语人般的裴连珠,眼底隐隐若现的自得,亦没逃过虞明窈的眼。

她不恨裴连珠,但她在走之前,定要让裴玉珠血债血偿!

虞明窈敛下眼皮,起身,言了句告退。走出好几步后,仍能听见裴连珠一脸兴奋问刚出言的夫人,永安伯府的糗事,是什么情况。

那夫人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腌臜事作甚。”

裴玉珠在一旁,温言软语,却只说“让裴连珠也知晓些人心难言,莫让看似可怜的女子表象,蒙了眼。”

走出及笄礼所在正院,虞明窈途径小径,眼里全是小径旁的花木、翠竹,绕过假山楼阁,她穿过垂花门,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一片熟悉的静幽之地。

这是……上一次她和裴尚陈情坦言之所。

只是上次,有裴尚在,那人见自己情绪低落,会变着法子哄自己开心。现她同裴尚,情愫未定,前途渺茫,两人的未来,眼见着也要如这草木一般,凋零了。

虞明窈走至两人并排坐过的石墩前。

石墩纹理清晰,触感冰冷,手一放上去,凉意便直触身心。

她摩挲着石墩,嘴角的苦笑,又上来了。

秋日露重,寒意携着凉风袭来,京都气候,较夏日凉了许多,人们身上的衣物,也不觉带了保暖。

纵然身着一身淡蓝缎袄、颈脖处围了一圈水貂毛,从十余尺开外来看,女子的身形亦十分袅娜,不尽风流。

裴尚将自己的身影,掩于山石之后。

他远远凝视着虞明窈的背影,一时间,疼惜和伤感,全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怎么两人好好的,突然一下她的态度就骤冷。

他叩不开她的窗,也敲不响她的心门。

裴尚往日神光四射的眸,此时满是痛楚。

他有点恨谢濯光了。

裴尚胸腔震动,发出一声自嘲。

思绪放空了许久,他刚探头,却发现方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虞明窈,一下就不见踪影!

裴尚浑身一激灵,立马从假山后跳出。他不能再承担一丝一毫会失去她的可能性,也不能又这般,一步迟,步步迟。

裴尚眼神一厉,疾步走至凉亭处,抬首四顾之际,在小径尽头,看见一片消失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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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新摘的西湖龙井,水用的是去年初雪,从梅树枝头取的雪水,尝尝。”

甄夫人面上含笑,一边煮着茶,一边抬手,让身旁候着的顾嬷嬷下去。

她眼盯着小红泥炉上的茶壶,话语十分温柔,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意。

虞明窈听了这话,忙起身接过甄夫人递过来的茶杯。

待将茶杯放到桌上,又坐回到软垫上,她这才出言道谢。

“夫人今日怎……”

话刚说到一半,虞明窈便觉十分冒昧。

甄夫人身子骨不好,人尽皆知,她踟蹰步行至院门口,受邀进来喝茶,已是荣幸。再去质疑长者行为,实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