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见状,冷哼一声,他同谢濯光这么要好,怎么可能不懂他此举是何意。
裴尚胸腔中的愤怒,似地底沉寂多年的熔流, 就待撕出一个口子,往四面八方喷射。
他双眸微眯,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谢六郎,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放在心坎上的友人, 我待你,绝不比待我自己差。”
他垂下眸,继续说道:“旁人慕你身份, 贪你满门荣耀, 只见得你磊落无暇的一面,窥你如天上明月、山间清风。我知你, 懂你。”
“你幼时多可怜呐!雪夜里一袭薄衣,暮色四合,府里仍无人来接, 那模样一直在我记忆中,未曾散去。我一直告诫自己, 六郎是我的挚友,没有人顾他, 我要顾他。结果呢?”
裴尚抬眸,死死盯住谢濯光。
“你明知道窈妹妹,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你为何还要去招惹她?京都贵女那么多,哪个不行?就非得要是她?”
裴尚说到这,声音都哑了。
他今日必须要得到一个承诺!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若他同虞明窈,无法走至白头,问题的根源,一定是眼前自己的挚友这个看似清冷孤高,不染尘世的谢濯光。
两人隔得本就只有一丈来远,随着裴尚一步步逼近,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让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裴尚走至谢濯光跟前,他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复,这人对自己的心上人无意,之后也不会再越矩。
他本欲直接开口,要这人回答先前自己那句质问。
可当谢濯光低垂的眉眼,映入眼帘,裴尚的目光,鬼使神差落到谢濯光身着的青色直裰上,一股刺棱棱的直觉,让他开口就是一句。
“那日在我那,你衣裳打湿了,换的是绯衣?”
短短十来二十字,如一把利刃,撕破谢濯光最不愿示人的丑陋。
谢濯光闻言,鸦羽似蝶般颤抖。
他沉默半晌,闭得分外紧的嘴唇才张开,哑声道:“是。”
卑鄙!
无耻!
小人!
听到回答的瞬间,裴尚心头涌过无数句骂人的话。
这人素来喜青,因他这个癖好,自己特意提了一嘴,衣橱中有件青衣,可以给他穿,可他竟然!
竟然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觊觎窈妹妹!
他的弟妹!
裴尚头扭过头,一眼也不想多看谢濯光了。
“恕不远送。”
四字,道尽他的恼恨。
京都东街连接西坊的长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这时,一辆青帷马车悄无声息驶过,马车前悬着的银鎏金桂羊角灯,随风而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内,程青怀抱一柄铜剑,坐于软垫之上,正小心翼翼打量谢濯光。
往日就不大爱多言的世子,今日自打出了裴府门,一句话都未说。
眉眼沉得如经年不起波澜的碧潭,深处全是死寂。
程青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日世子救完虞姑娘,湿着一身衣,也是这副模样。
一点动静都未出,眉眼低垂,如玉的手,一下一下拿着布巾揩着湿漉漉的发,浑身充满自弃,甚至有股欲自毁之感。
为了一个虞姑娘,何至于此啊!
程青望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言:“今日在裴府,世子是又同裴少爷拌嘴了?还是又涉及到虞姑娘?”
话音落地,四四方方的青帏车厢内,谢濯光仍敛目不语。
程青在一旁,看得着急,正欲再言,就听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
“她知道了。”
她?哪个她?
是她还